安息瞬间叛变到了二号的移动靶狙击课程,夜愿只能自己拖着步子朝冯伊安的休息室走。刚刚站定,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冯伊安惊讶地低头看着他:“找昼司?”
夜愿连忙摇了摇头,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刚好,我们说完了,”冯伊安碰了碰他的额头:“你脸好红,刚睡醒?”
夜愿有点羞窘——大家都在忙活的时候他却睡着了,冯伊安又说:“休息一下好,还有吃的吗?”
“有的有的。”夜愿连忙回房去取剩下的面包和罐头,昼司也从房里出来了,只看了一眼便说:“我不饿。”
“您很久没吃东西了,”夜愿说,还是执意给他夹了一块面包,双手递到他的面前。昼司盯着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接过来,沉默地一口一口吃掉了。
吃完之后,昼司又立马掉头进了驾驶舱——闸机已经快被七十三玩坏了,神形憔悴地挂在方向盘上,不知道流了几公斤的汗,整个人都虚脱了。
昼司皱了皱眉:“这多恶心,这样谁还想摸这个驾驶盘。”
七十三正无聊着呢,见到昼司立马跳起来:“还有多久啊?怎么还没到啊?”
“早着呢,”昼司说,“又不能从虚摩提的正面进,你起来。”
闸机颤颤巍巍地站直身子,说:“它,它不让我双手离开这个操控盘。”
“我现在让你起来,”昼司提高音量,“你去拿个消毒剂来,把操控台全部擦一遍。”
“哦哦,”闸机知道他们要更改航道了——目前航程已经过半,第一个私人航道入口就要来了,而进入私人航道的密钥验证方式肯定不会让他知道。
知道的越少才能活得越久,闸机松了一口气,连忙抱了一大桶消毒液来,仔细地擦拭起了操作台的每一个角落——听说这种变态杀人狂都是洁癖!
不出多时,冯伊安吃好东西也进了操控室,后头还尾随着夜愿。七十三一把拎起闸机,像扔破袜子一般把他丢进了装清洁用具的小储藏间里,一不留神,夜愿眼瞅着主控室的门又被关上了。
在门阖拢前,夜愿隐约听见昼司说:“就按您之前说的……”
夜愿再一次被拒之门外,从头到尾没有分到主人一个眼神,好像他一瞬间从对方的世界中隐形了。夜愿抿了抿嘴,又拍了拍脸,决定打起精神来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到了虚摩提后主人第一件要做的事是什么呢?他想,一定是和冯老达成稳固的联盟关系——两家世交渊源,主人和冯德维恩从小就认识,虽然方法论上总是互相不赞同,但价值观上一向很统一,更别提这次还有医生在场。
不对,医生的存在到底是对他们有利还是不利呢?往好里想,多年来消失人间的长子和长兄回归家庭,情绪上一定会非常复杂,但冯老会不会怀疑主人利用长子来要挟他达成协议,又会不会怪罪长子不负责任、这么多年一走了之呢?
反观多恩少爷此刻的境地,夜愿想——冯德维恩又会不会怀疑自家哥哥此次是抱有什么争权夺产的心思才回到家中呢?
“不会的不会的……”他小声自言自语道——只要见过医生的人,都不会把他当做什么心思狭隘重钱重财的家伙吧。
那么假设有了冯家的支持,主人会寻求的下一个盟友是谁呢?林科吗?还是果戈里?
平日里关系友好是一码事,但这其中有多少是看在主人的姓氏和父辈的关系上呢?糊不上墙的纨绔次子暂且不提,如今“神苍”重新露面,有多少人还愿意买长子股呢?既然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那么就看多少人看好退隐多年但名声显赫的旧神,又有多少人放眼世界的未来了吧。
这算是虚摩提上又一次既有势力垄断和新生势力的碰撞吗?
主人一定会借由此次机会,想办法大幅削弱曼德家的实力,如果成功,那么原本就最弱势的范修连恩估计要跌出十大家族了。好几只早已蓄势替补的新钱家族早已蠢蠢欲动,虚摩提此后的格局将被大幅洗牌。
夜愿忽然想到之前在多恩少爷生日上的那一场牌局,临走前,主人对在场的十大家族说自己只是顺应天命,希望各位审时度势,做出明智的选择,这句话放到今时今日此时此刻这个节点,竟然又一次完美地吻合了。
他一边走一边琢磨,试图顺着主人的思路摸索接下来的步骤,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安息不知在问什么人说:“安娜是谁?”
安娜?听到这个名字后,夜愿难耐地皱了一下眉——他知道的安娜就只有安娜·果戈里,安息为什么会问到这个名字?
夜愿情不自禁地驻足——走廊尽头的门微微敞着一个缝隙,米奥的声音从里面飘出来。
“在夜愿面前你可别说漏嘴,听见了吗?”
“可是……”安息还要说什么,门已经被关上了,留下夜愿一个人站在漆黑的甬道里,背后发凉。
第53章 月桂号
什……什么意思,有什么事要故意瞒着我?
夜愿不可置信地站在黑暗中,是要和安娜联姻吗?以巩固一个有力的盟友?
这是他第一件想到的事。
可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夜愿下意识反省起来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然而根本不需要他多做回忆——就在昨天,不到二十四小时之前,他才突然做了一大段掏心掏肺的告白和控诉。
实在是太不懂事了!夜愿懊恼地想到。
然后,他又忽然想起自己此前问主人为什么这些年来,不曾选择过别人,他是怎么回答自己的?
“可你不是会哭吗?”
夜愿一下子明白了——在有的选择的情况下,主人因为顾及自己而不愿让自己伤心,可现如今他们情况困窘,没有那许多选择,所有能利用上的资源必须全部小心把握。
他告白的时候对主人说:你的不回答就是对我最大的仁慈,如今主人把他屏蔽在信息之外,想必也是他最后的温柔了吧。
可自己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的全部人生就只有对方,怎么会察觉不到异样呢?
夜愿颓然地靠着墙,果然还是要来了吗?他不是没想过,只是太快了,这一天来临得比自己想象中快很多,他幻想了无数次又不敢想的时刻——虚摩提上近半个世纪以来最盛大的婚礼,果戈里最受宠爱的独生女、像公主一样的少女安娜,以及李奥尼斯的少主——噢不,即将是摒除万难新继任的家主了!他穿着妥帖华丽的礼服,带着神与先辈的光环,英俊逼人,站在铺满鲜花和金箔通道的彼端,然后牵起了别人的手,并且温柔地低头吻了她。
伴郎的阵容肯定也是精心挑选的未婚少爷,而自己,则连递出戒指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躲在衬布后头,小心地经营着表情,试图不要叫任何人看出端倪来,以便能够大做文章。
婚成之后,就像罗特夫人说的那样,没有女主人会容许自己还亲近地跟在主人身边了。尤其是安娜小姐还看到过那样的照片,更是不需要任何人的提醒,必定会早早地采取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