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司睁大了眼,被噎得说不出话,左右看了看——夜愿正熟练地设计航线,把接驳船调整到自动驾驶模式,而米奥身上挂满了各式武器,一副要武力碾压进日蚀号的样子。
反观自己,还穿着昨夜赴宴的礼服,虽然有些皱了,头发也被风吹得散落额前,手上戴着昂贵的古着机械表——连通信功能都没有。
夜愿凑到他身边小声说:“主人,你在我心中是最棒的。”
不说还好,他这么一安慰,昼司顿时觉得更憋屈了。
接驳船按照夜愿规划的线路顺滑地自动前行着,米奥坐在副驾驶上,怀里抱着枪,面无表情看着面前无垠的大海不知在想些什么。夜愿从驾驶座爬到后座的昼司身边,问:“主人?你饿不饿,困不困?你是不是昨晚一宿没睡?”
昼司点了点头——他三十个小时没合眼,早已经困过劲了,夜愿头一次见他这么没精打采的样子,情不自禁弯了弯嘴角。
昼司余光瞥到他,问:“笑什么?”
夜愿牵起他的手指头亲了亲:“主人累了,看着好像一个人类,有点……”
“什么话,”昼司说,“我本来就是人类。”
夜愿又不说话了,只是抿着嘴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昼司看他这个表情,眼神也跟着柔和了下来,问:“有点什么?”
夜愿顿了一下,小声说:“有点可爱。”
“胆大包天。”昼司很不认真地责怪道。
前座的米奥耳朵动了动,但没有回头,两人也没有注意道。
夜愿被他的态度逗得胆子又大了点,问:“到日蚀号还有四十五分钟,您要不要……靠着我睡一会儿?”
昼司看了看他——他紧张得手指都搅在一起,忽然说:“你记不记得你小的时候有阵子,一直躲着我。”
夜愿愣了一下,问:“什么时候?”
“就你十八、九岁的时候,”昼司说,“忽然有一段时间你就怪怪的,碰你一下就一蹦老高。”
夜愿一下子就想起来了——那时候他们已经搬到了地心大厦,两人超出工作范畴的亲密关系也停止了,夜愿那时候才觉察到了自己真实的心意,每天都活在过载的情潮和焦灼中,每靠近主人一步,就离灼人的火圈更近一点。
疏远你,是因为害怕你发现我爱你,夜愿在心里说。
不久之后,等到这种强烈的悸动渐渐平息,他很快又画梅止渴地重新亲近起了主人,还以为对方一直不曾发现他的反常。
“那……主人当时怎么不说?”夜愿哽着嗓子问。
昼司扬了扬眉毛:“我当时哪知道你发什么疯,还以为你青春叛逆期来得迟。”
夜愿不得不吞咽了好多次不存在的口水,才能把胸中涌起的情绪也一并吞咽下去。他低着头说:“对不起主人,以后不会了。”
昼司没说什么,已经闭上了眼,他头轻轻歪在夜愿颈窝里,很快便睡着了。
小船漂浮在寂静的夜海。
“醒醒你俩,别谈恋爱了,”米奥回头用枪托戳了戳昼司的膝盖:“你看,是不是到了?”
昼司觉得自己明明才刚闭上眼没多久,睡了半个小时反而比没睡前还更累了,他不情不愿地睁开眼,朝窗外一瞥,果然看到了熟悉的景色。
饶是米奥从没见过日蚀号,也不妨碍他一眼认出这座空中巨人。
别说他们乘坐的这艘接驳船了,跟眼前的宏伟巨轮比起来,普通的航空艇都像是什么模型玩具。
放眼望去,日蚀号如同一座功能齐全的小岛,承载着一个独立的王国。建筑前后的广阔甲板上,堪称奢侈地铺设着大规模的草皮和灌木丛,喷泉的水雾飘散在无数暖色的射灯光晕中,米奥觉得自己这辈子加起来也没见过这么多绿色。而坐落在花园、庭院、球场、喷泉和泳池中央的,就是日蚀号的船体主建筑——一座高近六十米、占地面积七万六千平方米的巨大宫殿。
事实上,船体本身也确实设计得像极了早已被毁的汉普顿宫殿,整座建筑分为三大主体,左右翼的侧楼通过长廊和正中的主殿连接在一起,包围着中央的广场花园。
接驳船慢慢靠近后,夜愿忽然注意到甲板上有什么人在跑。
他一头雾水地趴在昼司膝盖上以凑近窗户,歪着脑袋观察了半天,迟疑道:“呃……米奥,那个是不是……”
米奥视力很好,他早看见了,满脸黑线地“嗯”了一声。
昼司还没完全睡醒,被扫在脸上的金发挠得鼻子痒,他巴着夜愿的肩膀也凑上去看:“怎么了?那是什么?”
平整精致的花园广场上,多恩身后跟着一队仆从,正在绕着喷泉跑圈——他追在一名黑发的少年身后,对方身手矫健地穿梭于各个雕塑与园景之间。多恩被他带得绕来绕去,猛地一回头和后面追上来的仆从迎面撞上,痛苦地蹲在地上。
一大群仆从即刻蜂拥而上,多恩恼火地挥开他们,捂着流下一道血痕的鼻子,然后满眼惊恐地迅速再次蹲下,堪堪躲过了飞过来的一个花盆。
他身后的侍从被砸了个正着,扑通一声向后仰倒了。
多恩深吸了一口气,指着撒丫子满场狂奔的安息怒吼:“给我抓住他!”
第21章 五根信号塔
安息跑到一半回头见多恩满嘴鼻血的样子,“哈哈哈哈”大笑起来,结果立马乐极生悲——他脚下被一个探灯挂了一跤,整个人飞扑出去,脸着地。
这次轮到多恩“哈哈哈”了,他笑了两声却不小心吸进了一点鼻血,登时被呛到,恶心得咳嗽起来。
米奥和昼司满脸无语地看着这一幕,一时间竟不知道谁比较蠢。
侍从们乱做一团,给多恩拍背的,倒水的,擦鼻血的,地上还躺了一个被砸晕了的……多恩推开围在他身边的人,决心自己亲自去抓。
“你们这些废物,给我躲开!”多恩怒吼道。
安息已经爬起来——满手泥和草屑,下巴上带着红印,抱在一个战车天使的青铜雕塑后头挑衅他:“你过来啊!过来啊!”
胜利女神站在一辆战车之上,四匹飞马的肌肉漂亮流畅——这本是全面辐射前摆置在柏林墙勃兰登堡门顶的雕塑,此刻安息正躲在天使的翅膀下面左蹦右跳。
多恩随手蹭了一把鼻血,弯着腰像螃蟹一般向前靠近,一头红色的卷发乱蓬蓬的,形象全无。他忽然眼神一飘朝左边冲了一下,但那只是个假动作,瞬间他又朝雕塑的右边绕去。安息正要逃跑,却见侧面又围上来两个侍从,哇哇乱叫起来。
他猛地一回身,多恩已经到了眼前——安息果断抓住他伸过来的手腕往前一带再向后一撇,同时抽出他腰间的装饰配枪抵在脸上。
一时间形势颠倒,所有侍从全都紧急刹车,然后齐声大喊起来。
“别动!”“放开小少爷!”“别开枪!千万别开枪!“
本来已经悄悄靠岸准备登陆的米奥看到这一幕后又停下了,饶有兴趣地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