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冲他笑,说我身上钱都给你了,这顿你请?
张文灏点头说行啊,三号食堂。你等我换衣服。
他从床上扯了件T恤下来,直接套在背心外面。是件亮眼的过份的亮紫色衣服,不算好看,可是说不清楚有种奇怪的磁场。
后来熟了之后和他谈到这个,他点头说我知道,别人都说我穿这件衣服很Gay。
第二次见他是林子约他见面显摆他的收藏,硬拉着我说你不去我哪认得出来哪个是他,后来干脆说不然你和他一块过来找我得了,于是那天放学后又去了612,张文灏穿着件白T恤,头发软软地铺在脑袋上,下颌的弧线很好看。
林子那时候已经知道了他的性向,是在决定见面后互相交换照片时,张文灏说不错啊帅哥,林子回他你一大老爷们怎么光看我脸了,没注意到我穿的是AI限量TEE?
张文灏回他,没办法你们喜欢看美女跟我爱看帅哥是一回事,口味问题。
林子由于我的原因稍做想象便回答,哦我知道了,你是同志对吧。
但是在我们三个人那次见面之前林子并没有告诉我这件事。也许在无意中林子已经适应了把我们当成正常人来看待,因此会觉得并没有刻意提起的必要,我很感谢他。
可是那天晚上的张文灏让我心动了,虽然并不强烈。他喝过酒脸意外地发白,本来就大的眼睛更狠狠地瞪着,身子却支持不住似地趴到桌上,然后跟着酒吧里的音乐扯着嗓子吼就算会与你分离凄绝的戏,要决心忘记我便记不起,之后又拿起酒杯大口地灌下去。
林子凑到我耳边问,你瞧他这样像不像小豹子。
张文灏跟我后来开始不定时地碰面,彼此都有些刻意试探的意味。那天晚上在校外的烤肉摊吃宵夜时他说呆会去喝酒吧,去不散?
很显然,这个暧昧的名字是一间Gay吧,而我和他都心知肚明。直到两年后居然真的出了一部以这个名字命名的电影,那间店老板为了掩人耳目改成了不见不散,算是给某国产导演做了个迟来的免费广告。
我对他说算了不喜欢那气氛,付了钱之后扯着他往回走,进了校门之后颇默契地闪去熄了路灯的行道树后,拥抱着亲吻。
和张文灏到底是一直在一起,直到现在。在一起这个有些矫情的词,开始的时候我一直没有适应,直到林子问,不然你说是什么,床伴儿?
我没拿他当床伴儿,我想他也不会这样看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很放松,他那种满不在乎的劲头尤其打动我,我想在经历过欧阳北之后,能与这样一个彼此欣赏的男孩作伴,我很珍惜。
我承认刚刚在见到欧阳北的时候我有很大的悸动,尽管很快就稳住。但是那种感觉,似乎是碰到自己欠了巨款根本还不起的债主,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他可别跟我要债啊我还不起,于是第一反应便是说了个“操”字就想落荒而逃。
可也只是想想。我继续胡思乱想着瞧这比方打的,怎么着也该是他欠我,还是继续跟在我们领导risk VP身边,接过欧阳北助理递过来的财务报表翻看。
欧阳北认出了我,甚至可能比我认出他还早。真是奇怪,明明变得比较多的是我,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怎么看也不能和当年只穿球衣的毛头小子重叠,可是我在刚看到他的时候,他的眼睛明明已经盯了我很久了,一动也不动。
领导一脸工作中请严肃的模样,和欧阳北计算着饭店的风险和前景,他听着,偶尔附和,声音依旧是记忆中的样子,原来这个人哪怕过去了五年,再出现时一切记忆仍然那么完整,似乎从来没有走远过。
欧阳北在那边陈述着规划,我们那讨厌的海龟领导打断他说这么贪心,要真有这么大规模就该去找wholesale,找retail干嘛?
我忍住不断翻白眼的冲动。
肚子都快饿得响出声儿的时候领导抬起胳膊看了下手表,精确到秒的下班时间,于是果断地结束和欧阳北的对话说Mr.欧阳今天先就这样明天见面再继续谈,说罢起身告别。
瞧瞧这讨厌的假洋鬼子行径,时间概念极强,喜欢说英文,还有就是跟下属泾渭分明的距离感--我可以打包票他不会管我晚餐去哪里吃。
我跟在他后面掀掀眼皮,想着晚上该去找林子蹭饭了,还没走出几步被欧阳北叫住,说程晔有空么一起吃饭。
我想不出理由拒绝。欧阳北打发走了助理,和我走进电梯的时候又抬手揉我脑袋,说真长大了,而后又皱眉说怎么长这么高。
电梯间的镜子照出两个差不多身高的男人,一样的黑色暗条纹西装,明明是五年不见,他怎么还能这么自然地跟我装熟。
我下意识地朝一边挪了下身子,说随便吃点吧晚上还得继续看你们公司的财务报表。
欧阳北说行不多耽误你时间,你现在在这里工作?
大四的时候到这家银行实习,毕业后居然堪堪通过了招聘考试,目前的工作是在风险管理部门打杂。我说得很快,心里想着真他妈爽好久没用中文说这些词了。
欧阳北点点头,我顺口问道你呢。
他说哦,之前在沿海做酒店,现在想到这边来,刚拍下一家国营宾馆,正要投资改建一下。
我也哦了一声,不置可否,其实也并不甚感兴趣。
我得承认到现在为止我的脑袋还是一团糟,但仍然强装镇定。这顿晚饭对我而言堪称煎熬,我时刻提心吊胆疲于应付,一边对于他隐约的亲密又有些雀跃的期待。
直到吃完饭他帮我叫了计程车看着我上车挥手再见后我才回过神来,狠狠地唾弃着自己居然存着会发生什么这种念头。
现在的我们,都不合适。
和林子聊完后打电话给张文灏,响一声就被接起。我问他说在干嘛,晚上过来不,那边用唱样板戏的调子说来怎么不来,谁叫我找你苍茫大地无踪影,你找我神兵天降难提防。
我忍住笑,说是我错,还请原谅则个。
张文灏嗟了一声,说别贫了等我半个小时。
七
第二天下午再去欧阳北办公室时只有他助理在,握着领导手说欧阳和评估师正在公证处,这些是准备好的经营前景还有还款计划你们先看一下,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再讨论。
我扫了一眼桌面,摊着一堆文件,估摸着得费了两包打印纸。
还是有点头晕脑胀。昨天晚上张文灏到我那之后喝完酒又折腾到大半夜,他最近没接活估计现在刚起床,可怜我没睡两小时就又紧赶着去办公室看报表。
想起之前高中时林子看到我数学考卷后老是笑我,你小学毕业证书是买的吧,这种分你也考得出来?
我那时候就想着自己可能天生缺根弦,对数字什么的完全不敏感。现在虽说阴差阳错的做了这行,心里当年那点心虚还是没褪,老是战战兢兢着就怕自己出了什么纰漏。
可现在我的精神状态实在是有点撑不下去了。领导仍然一丝不苟地和助理低声讨论着什么东西,不时叫着程帮我把XX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