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伟伦的声音带着一点哭腔:“我知道,你好好玩好了……钱途,我从来没有这么挂念过一个人……也许你觉得我这个人太……随便,还有,皮太厚,又蠢,可是从一开始,我就是对你认真的……你别恨我……我们……好合好散吧……”
电话被挂断了。
钱途脸色没变,慢慢地放下手机,盖上被子,手枕在脑后,看着天花板。
邵梓维侧过身,小心翼翼地问:“喂,是不是赵伟伦的电话?怎么啦?这么快就挂断了?”
钱途沉默了好一会儿,翻过身,不理会邵梓维,心中,有些煎熬。突然觉得氧气不够用了,急促地呼吸起来。
邵梓维下了自己的床,走到钱途的床边坐下,拍拍钱途,问:“到底怎么回事?是身体不舒服,还是赵伟伦的电话让你不舒服?”
钱途不耐烦地拍开他的手:“跟你没有关系……快睡吧,明天去哪里,想好了告诉我。”
钱途感觉床轻了一点,然后是脚步声。邵梓维终于滚回自己的床上去了。他终于可以安静地想事情了。
赵伟伦的这个电话很奇怪。好合好散?怎么合了,怎么散了?他要合就合了,他要散就散了?把他钱途当什么人了,当什么玩意儿了?为什么会这样?那个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埋怨自己出来玩没有带他吗?还是怪自己没有给他打电话,没有甜言蜜语?可是,他钱途什么样的人,那家伙不知道吗?钱途就是一个大冰山,就是不会腻腻歪歪的,就是那种,啊,冷面无聊的人。他应该知道的啊。
那边邵梓维也在床上翻来翻去。钱途静静地躺着,很想翻身,可是又不想让邵梓维知道他也夜不能寐。一个姿势熬到天亮,身子说不出来的难过。
邵梓维起床了,去洗手间洗漱,又慢慢地走到钱途的床边,坐下,低声地说:“钱途,我们回家吧。玩不下去了。心里很烦乱。”
钱途转过身,坐了起来,下床,往洗手间走去:“那你去订飞机票吧。我们今天就回去。”
两个人默不做声地收拾好东西,去了机场。到长沙时,已经是傍晚了。两人打了一个的,钱途先下车,看到邵梓维满脸高兴急迫的样子,笑了笑,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房子里很干净,也很安静。杀生丸不在。肯定是放到那个小姑娘家里养去了。钱途打开门窗,行李也没有打开,默默地想了一会儿,给赵伟伦发了个短信,四个字:“我回来了。”
等了好一会儿,赵伟论既没有打电话,也没有发短消息。钱途在床上坐了很久,突然肚子有些痛,才想到原来一天没有吃东西。他吃力地站了起来,把行李打开,东西放好。简易衣柜里,赵伟伦的衣服都还在,其中,还有严峻送给他的衣服。钱途舒了一口气。严峻给他做的衣服,那家伙宝贝得很。如果真要散伙,这东西一定会拿走的。
钱途到厨房,把电饭煲洗了一下,放上水,通上电。又到房间的床底下摸了摸,纸箱子里还有五六包方便面,看了一下,好像没有过期,便拿了两包到厨房。然后,听到有人拿钥匙开门的声音。
钱途猛地冲了出去,就看到赵伟伦满脸苍白地站在灯下,面色惶然,看到他,眼睛一亮,随即又低下了头。
然后,钱途看到,赵伟论穿着的淡蓝色T恤,领口敞着,脖子上有可疑的印记,如果不是吻痕,就一定是牙印了。
钱途居然笑了,笑得浑身发抖,指着赵伟伦,笑着说:“原来这样?亏我还以为是我没有……好合好散,说得真好……很抱歉把你喊了过来……不过,算了,你可以走了。”
赵伟伦怔怔地看着他,眼眶有些发红,双拳紧紧地握着,待要开口,又闭上了嘴巴。深深地看了钱途一眼,慢慢地转过身,带上门,走了。
钱途慢慢地收敛了笑容,嘴角耷拉着,双眉紧锁。站了好一会儿,转过身,走到窗前,往下看去。
赵伟伦的身影出现了,走了两步路,蹲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站起,佝偻着身子,一步一步地挪向他的小车,打开门,坐了进去。然后车子发动了。
钱途静静地看着。也许这车子一走,这个人,就不会再露面。
可是车子并没有动,仍然停靠在那边。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还是一动不动。灯熄了,似乎车子熄了火。
然而,却没有看到赵伟伦出来。
钱途的手轻轻地敲打着窗框,慢慢地越来越重,直到手痛到无法忍耐。
钱途拿起钥匙,出了门,下了楼,来到赵伟伦的车边。透过车窗,看到那人抱着双腿,蜷缩在驾驶座上,一动不动。不,不对,似乎在发抖。
钱途敲了敲车窗,把门拉开。
赵伟伦抬起头,看见钱途,嘴唇哆嗦了几下,没有说话。
钱途很冷静地问:“你怎么回事?身体不舒服?”
赵伟伦点点头,低声说:“胃痛。”
“有药没有?”
赵伟伦摇摇头:“没有什么,可能是饿过头了。”
“我那儿还有几包方便面,上去吃点东西。”
赵伟伦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连连点头,拔出钥匙,从车子里出来。
钱途的手放在裤口袋里,在前面走着,后面没有声音,回过头一看,赵伟伦又蹲下来。钱途皱了皱眉头,回身,走到赵伟伦身边,蹲下,问:“很痛?不能走吗?”
赵伟伦挤出一丝笑:“没事。”站了起来,腰直不起,只好弯着腰往前面走。
钱途一伸手,将赵伟伦抱起,说:“抓稳,别摔下去了。”
赵伟伦紧紧搂住钱途的脖子,头埋在他胸前,身体簌簌发抖。
上楼的时候,遇到李全和他老婆。李全笑呵呵地跟钱途打招呼,却见钱途并不理他,只好摸摸鼻子,拖着老婆赶快走。
钱途喘了一口气,继续爬楼梯,隐隐约约听到李全的老婆问李全:“钱途抱着个男人呢?”然后是李全的声音:“嗯,那是他男朋友。”
钱途一口气差点上不来,低头看赵伟伦,那家伙脸上很奇怪的表情,似哭似笑。钱途摇摇头,继续往上走。
进了门,钱途小心地把赵伟伦放在床上,把方便面全部都拿出来,到厨房,打开电饭煲一看,水已经快烧干了,便又加了一些水,盖上盖子。
赵伟伦的手抵住胃,咬着嘴唇,似乎在止痛。钱途走过去,在床边坐下,问:“为什么不吃饭?是不是胃病?”
赵伟伦摇摇头:“昨天晚上就开始没有吃饭了。然后今天又灌肠……他喜欢那样,要干净。”
钱途低低地“哦”了一声:“原来,你喜欢那个调调啊,难怪我这儿你腻烦了呢,这方面,我确实没有什么经验。”
“不是的!”赵伟伦急切地抓住钱途的手:“我不是又喜欢上别人了……不是……他……我认识十几年了……那时候被当作卖淫的抓了进去,条子骂我们,还要他的家人去拿钱交罚款。那个家伙,怕得要死,都推我身上,说我勾引他……我气极了,就跟条子吵了起来,然后他们打我,打得要死。正好他来了,周叔,救了我……后来也没什么,我在一家修汽车的地方找了个活,就是学修车,当学徒……修车没学好,学会开车了……有一次偷偷地开别人的车出去玩,被车主发现,他要弄我,我不肯,被他打……又是周叔救了我……我就跟他上床了……那时我也很喜欢他的,可是他是条子,还是当官的,一年找不了我几回……他也就是想找个男人睡一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