毯子又从肩上滑落。穆川把毯子拾起来,捏在手里。也就是一张再寻常不过的毯子,就像谈轲一样,其实也就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孩子。混在满大街的人群里,就找不见他了。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但是他是个善良的孩子,如果仅仅只是这样拿他来做缓冲垫,对他的确不公平。
穆川把毯子放到副驾的位置上向六楼的那个阳台看了一眼。车子发动起来,开回自己住的地方。
谈轲听到马达声,走到阳台上,看到那辆吉普缓缓离开。他嘟着嘴吐了口气,回到床上,眼睛还是合不上。
刚到公司,谈轲的一双熊猫眼让前台小陈惊了一吓:“昨天晚上做贼去了?”
“失眠。”谈轲敷衍的笑了笑。
穆川从他身后走出来,小陈看到他立即笑容满溢的打了声招呼:“穆先生早。”
“早。”穆川应了一声,看到谈轲,视若无睹的从他身边走进公司。谈轲微微蹙眉,郁郁跟在后边。穆川像是想起什么,转过身清冷的看着他:“等会儿下班,我把东西还给你。”
“哎?”谈轲微微一怔,旋即想起他说的可能是毯子,点了点头。穆川拧身走进办公室。
第19章 往事
谈轲缩在公司的仓库里,把三台旧电脑上有用的零件拆下来,组合成一台新的电脑交给新同事。事情做完,他拍拍手看墙上的钟,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下班时,要去穆川的车里拿毯子。早上听穆川说话的声音很冷漠,也许他又玩脑腻了这个玩具,要扔到一边去了。
谈轲从仓库出来,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扔就扔吧,不看到他会让人轻松很多。谈轲凝着眉看着电脑,想像着如果以后大家见面都像是陌生人那样,不打招呼,不说话,连看都不看一眼,会是什么样。心里泛起一丝不自在的感觉。
“下班了。”时间刚一到,公司的女同事们欢腾的整理好手里的东西,打卡下班。谈轲看了一眼穆川的办公室,他没有出来。谈轲坐在位置上玩着翻牌的小游戏等他。约摸过了快一个钟头,穆川还没有出来。天色越来越暗,穆川的办公室却没有亮灯。谈轲凝着眉疑惑的起身走到他办公室门前看了一眼。门是关着的,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
李曼姝刚刚做完一份新的标书,揉着疲惫的眼睛从办公室出来。看到谈轲,又看了看穆川的办公室,谑笑:“找穆川?”
谈轲咬着嘴唇未置可否。
“他现在应该已经在北京的某家医院里。”李曼姝揉了揉太阳穴,锁上办公室的门:“早上他跟钱总请假了。他父亲的病情突然恶化,所以立即赶去北京了。”
谈轲微微一怔。
李曼姝笑了笑:“他没有跟你说?”
谈轲听得出她语带讥讽,转身回自己的位置拿东西走人。
走到电梯前,李曼姝跟在他身后。谈轲瘪着嘴,心里竟然说不出是沉重还是轻松。李曼姝看着他的背影有意无意的说:“听说他父母都是治家很严的人,他父亲是名律师,在业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谈轲不想听,那些话还是往耳朵里飘。心里想着,他家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眉心却一层层的纠结起来。手指不停的按着电梯向下的钮,恼恨那门为什么迟迟不开。
下到一楼,赵光磊在大厅里,正拿着手机拔响谈轲的电话。谈轲把电话按掉,赵光磊一脸欣喜的看着跟谈轲乘同一部电梯的李曼姝:“李小姐,真是巧啊。”
“嗯。”李曼姝淡笑着。
“我跟谈轲一起吃晚饭,你要不也一起吧。”赵光磊像张膏药似的贴住李曼姝。
“不了,我有约会。”李曼姝婉言拒绝。
“哦?不知道是什么重要约会。”赵光磊嬉皮笑脸的想打听些什么,这边的谈轲一点都不识相的径直走向站台。
“那下次罗。”赵光磊嘿然跟李曼姝摆了摆手,跟上谈轲的步伐。
“你好没眼力劲哦,明明看到我正在跟李小姐搭讪。”赵光磊不悦走到站台上。
“你搭你的,关我屁事。”谈轲淡漠的看着面前的公交车。
“所以你丫到现在男人女人一个都没捞到。”赵光磊忿忿的哼了一声。
“你捞到了?”谈轲白了他一眼。看到李曼姝招手拦了辆的士,赵光磊忙不迭跟那边的李曼姝招手致意,李曼姝视若无睹的坐进车里。
“挺傲慢的,老子喜欢。”赵光磊看着那走远的车一个人喃喃。
穆太全身绷得笔直的坐在手术室外。从穆中行早上发病到现在,已经进去了七个小时,手术室的灯还在亮着。手帕在手里不断的被绞动着,快被她绞烂。穆川从便利店过来,递给她牛奶和面包:“你吃一点吧。”
“吃不下。”穆太摇了摇头。
“你一天没吃东西了。”
穆太还是摇了摇头。穆川咬了一口面包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无神的看着天花板。
“那个孩子。”穆太坐到穆川的身边,揉着额头:“他心里一直很挂念。你有时间再去找找吧。”
“哦。”穆川闷闷的应了一声。
手术室门牌上的灯终于灭了。穆太一口气提到嗓子眼儿,目不转睛的盯着从手术室走出来的主刀医生。医生疲惫的看了他们一眼露出笑容:“手术很成功,现在转到加护病房观察。熬过头24小时,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穆太松了气,身子蓦然一软。穆川搀着她:“妈,你没事吧。”
“我没事。”穆太幽幽的吁了口气站直身体,看着从手术室推出来的穆中行,又振作了精神快步跟上。
看着那个戴着氧气罩,紧闭着眼睛的中年男人从自己面前经过,穆川也轻轻的舒了口气,跟在母亲的身后送他到加护病房。
点滴一点一点的顺着针管流进穆中行的身体。穆太坐在穆中行身边紧紧的握着他的手,坐在手术室外的时候一直都很坚强,这一刻眼泪流了出来。穆川离开母亲远远的站着,看着她有些漠然。
“如果你很忙就回去吧。”穆太看了他一眼,擦了把眼泪。
“我知道。”穆川靠着窗台坐下。虽然继父也是父亲,穆中行对他来说,更像是个恩人而非继父。他有他自己的儿子,虽然他从来不在这穆川两母子面前提起,穆川知道他心底里很想念那个被他前妻一怒之下带走的儿子。他将这种思念融入对穆川的抚养过程。
“那孩子也该大学毕业了吧。”穆太淡淡道。
“是。”
“彭珍娜是个倔强的女人。”穆太幽幽的叹了一声。穆川不再言语。
十七、八年前,现在的穆太是穆中行前妻彭珍娜的好友,离婚后带着穆川寡居。作为好友的彭女士看他们孤儿寡母,便经常照顾他们俩母子。只是没想到这种照顾付出的不仅仅是她的友情,还有搭上了她的丈夫。任是谁都会受不了吧。穆川的唇角挂着讽刺的笑意。那个曾经围着他一直“哥哥,哥哥”不停叫的孩子,离开的时候才五六岁,却用怨毒的目光看了他一眼。那个眼神,至今仍叫他记忆犹新。一回想起来,仍会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