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亭打开空气净化器,撤下床单丢进洗衣机,洗完澡穿好衣服拉开窗帘。
窗外晴空万里,艳阳高照,阳光洒落在屋内,映亮他充满笑意的双眼和勾起的嘴角。
孙敬寒这天难得一直在公司,手下的小经纪收到消息,陆续跑回公司要资源,也有做错事的送上门找骂。他一路忙过了中午,助理买来的饭一口没动,看时间差不多了,收拾起文件走出办公室。
陈墨亭早就等在B5会议室,见他进门展开笑容:“孙哥。”
孙敬寒隔了两个座位在桌旁落座。
他一副冷淡的神色,仿佛在床上放肆动情的那个是他的替身,陈墨亭笑意更浓:“有工作上门?”
“没有。”孙敬寒把手里一式两份的文件分他一半,“你跟公司的合约今年十一月到期,经过研究考虑,公司不再与你续约,按规矩,提前下通知,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合作。”
他的声音例行公事的冰冷,陈墨亭僵住了,眼神闪烁说不出话来。孙敬寒低头翻看手中的文件:“你之前说过有别的经纪公司想让你过去……”
“这是公司的决定还是你的意思?”
“公司的决定。”
“为什么?”
“不知道。”
陈墨亭揉乱额前的头发:“这是针对你还是针对我?”
“针对你,孔东岳安排了典欢在我手下,算是弥补。”孙敬寒旋开笔帽,低头在纸上写了几笔,“我知道创易想挖角你,还有……”
“你不跟我走吗?”
“我在跟你谈工作!”孙敬寒猛地抬眼看他,接着顺下眼睑,“我好不容易在天鸣混出头,还没能拿出漂亮的成绩,现在走没办法在新公司站稳脚跟,不划算。”
“说得也是。”陈墨亭抚一把头发靠进椅背,“这样也好,免得你没法把工作和生活分开,等十一月我跟天鸣解约,就别在我面前摆经纪人的架子、考虑什么职业道德了,想接吻就接吻,想做爱就做爱。”
“恋爱游戏到此为止。”孙敬寒扔下笔,“你不是我的艺人,我不在乎你跟谁谈恋爱或者寂寞到要退圈。”
陈墨亭骤然起身:“谁跟你玩游戏?!”
孙敬寒面无表情地仰脸看他:“这就是游戏,别入戏太深。”
他话音刚落,肩胛一阵剧痛。
他没想到陈墨亭竟有这么大的力气,瞬间就把他从椅子里拎起来抵在墙上,不知是吃力还是愤怒,陈墨亭双臂颤个不停:“你……”
孙敬寒拽开他的手腕:“有人看着,注意形象。”
他抚平衣领,放下百叶窗,走到桌前叼起一支烟:“你忘了我们是怎么开始的,是你用退圈要挟我,不是两厢情愿。”
陈墨亭依然站在原地,背对他死盯面前的墙壁。孙敬寒拿不准他有没有在听,垂头看着桌面继续往下说:“你还年轻,今年上了三线,再过几年就是二线,也许三十岁不到就能达到一线。越往上走就会越害怕丑闻,我不想变成丑闻的一部分。”
“你不是丑闻,等我走到顶就出柜,公开你的身份。”
“出柜是自寻死路。”孙敬寒察觉到自己的手在颤抖,三两下戳灭香烟,转身看着他的背影,“陈墨亭,没有我你红得更快,前途会更好。”
“我不在乎前途!我不是跟你谈工作!”陈墨亭转身咆哮,“你放什么屁!我都不当你是丑闻!你凭什么自作主张打退堂鼓!”
片刻的沉默中,陈墨亭以为他想通了,上前两步抱住他:“不解释清楚,我不允许你跟我分手。”
“这段关系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工作,为了不让你退圈我才答应谈恋爱,上床是这出戏的一部分,并不意味着我们的关系变成真的。”孙敬寒抬头看着会议室的墙壁,浅灰色、布满点状的吸音孔,丑陋而实用,“陈墨亭,你记住,是你主动找上我,我不想落一个染指经手艺人的恶名。”
陈墨亭身体一震,放开他倒退。
“我原打算帮你决定跳槽哪家公司更好,看来今天不太合适。”孙敬寒收起自己的那份文件,“我会在微信里说一些我的看法让你参考。你什么时候冷静下来再走出去,别让自己太难堪。”
他离开会议室,反手关门,陈墨亭退后几步倚在墙上,顺着墙壁滑坐在地,呆呆地看着会议桌上露出的一角文件。很久以前,在猜到陈树微要离开孤儿院时他就是这样的恐慌,仿佛被人剥掉了筋骨,掏空了内脏,烧光了未来。一瞬间,陈墨亭好像回到五年前刚进公司的日子,没有陈树微,没有孙敬寒,纵然身边有再多的人也与己无关。
电梯门缓缓关起,走廊重归黑暗,孙敬寒摸黑走到门前,钥匙的撞击声惊动了声控灯,照亮门边无人蹲守的空荡荡的角落。
他一手扶门,一手抵抗着颤抖找着锁孔,打开门屋里也是漆黑一片。
孙敬寒在黑暗中静立几秒,打开廊灯,脱下外套换上拖鞋,穿过空无一人的客厅去卫生间洗手。架子上只剩他一人的毛巾,打开镜柜,牙具和剃须刀也不见了一半,一把孤零零的钥匙放在空白处。
孙敬寒抓起钥匙走进卧室,拉开床下的抽屉扔进去。
他直起腰,一整天若有若无的晕眩猛然加剧,及时抓住桌角才不至于摔倒,担负了全部体重的手掌被狠狠刮出一道血口。
孙敬寒低头看着掌心迅速淤积的血水,擎着手走进卫生间扯下毛巾缠住伤口,无意间瞥见镜中的自己,摘掉眼镜用食指关节蘸了蘸左眼眼角,却来不及阻止右眼落下的一滴泪。
好疼。他解开毛巾,吹着掌心的伤口,苦笑着想,怎么会这么疼。
乔征在杯子里放进三枚冰块,打开一罐苏打水倒半满,看似随意地推向吧台另一侧。杯子拉出一道水痕滑过大理石桌面,刚好停在陈墨亭面前。
陈墨亭拿起杯子晃了晃:“征哥这技术可以去开酒吧了。”
“酒吧不兴这一套,自娱自乐罢了。”乔征给自己倒了杯酒,“怎么这么晚来找我?”
“睡不着又不想一个人待着,这么晚了也只能来你这儿碰碰运气。”陈墨亭喝下一口冰凉的苏打水,“你的失眠还没好?”
“中西医都看过,好不了,也不想吃安眠药。”乔征拿起扣在桌上的书,“产生抗药性的话,万一以后想不开要自杀,就少了一种手段。”
“别乱开这种玩笑。”
乔征不以为然:“开个玩笑又能怎样。”
他穿着宽松的窄格家居服,头发长了一些,刚洗完澡还潮湿地垂着,少了锐气和精英感,懒散温暖。陈墨亭低头看着杯中的气泡,紧了紧嘴角:“也是。”
乔征笑道:“你对我的戒心越来越少了。”
陈墨亭闻言看向他:“你是影帝,不对我有戒心就不错了,我怎么可能对你有戒心。”
“你看,又开始戒备了。”乔征点了根烟,“别强撑,我值得你信任,心情不好就说来听听,也许我能帮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