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重逢(43)+番外
他的声音里不带疑问,路子明再装也没意思,索性笑了:“我明天下午回去。”
“怎么?需要接机?”
“你想来也可以。”路子明说,“打电话是想问你点事,明天见面的时候告诉我答案,不想说就当我没问。”
“问吧,不用等明天,现在就告诉你。”路子明不是甘心被蒙在鼓里的人,岳洋知道他还是介意着那些没能说出口的不堪。人总要对自己做过的事负责,他早就准备好了,没什么可隐瞒的。
“既然过得那么差,为什么还留在Q市?”
岳洋愣了。
他没想到自己志得意满的伪装早就被路子明识破。
岳洋坐起身靠在床头,抽出一根床头柜上放着的烟叼着点燃,路子明在电话那端无声无息地沉默。
学校里出了个同性恋的事当然会成为同学聚会的谈资,路子明不会不知道,接着是许文凯,钟领,路子明大概全都看在眼里,他只是一直没有说破。
岳洋一直以为自己在自欺欺人,其实该骗的人一个都没有骗过。
“因为落荒而逃太怂了,”岳洋掸掉烟灰,“我堵着一口恶气。”
“后悔吗?”
“后悔有什么用?我的事业和房子都在这。”
“我倒很庆幸你留在Q市,”路子明垂下眼睑,单手撑住桌沿斜靠在桌上,“不然我们不会见面。”
岳洋笑道:“如果我是你,我绝不会庆幸自己爱上一个男人。”
“但你不是我。”
路子明低沉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异常地平静和认真,“你顾虑的太多,最后什么也得不到。”他闭上眼睛长出一口气,“岳洋,不论你以前是为了谁留在Q市,我希望从现在开始成为你留在Q市的理由,就算作为普通朋友也好,我想让你高兴一点。”
“路子明。”
“嗯。”
谢谢你。
岳洋张了张嘴,最终没有把这三个字说出口:“上飞机前给我打个电话,我去接你。”
“好。” 路子明刚开机就接到于飞电话,一边安抚他青春期旺盛的自怨自艾一边向岳洋远远地点了点头。他走出几步,手里一轻,岳洋已经把公文箱顺手接了过去。
阳光透过巨大的窗户洒在接机大厅,路子明看着岳洋的侧脸,不由得一怔。只是这一瞬间的恍惚,他就有点跟不上于飞的滔滔不绝,跟右手边的岳洋交换了个无奈的眼神。
一个专注于电话,一个只顾拎着公文包往前走,看上去像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却又不多不少只隔一步并肩而行。
“你记不记得,”路子明开车绕出机场区,“有一次周仁夜不归宿,让你帮忙睡床上骗查宿舍的。”
“记得。”
“那天半夜我拖着你去楼顶喝酒。”
“张裕金奖白兰地,五块五一瓶。”
路子明笑了:“你记得真清楚。”
岳洋也笑,他并不需要从记忆深处挖掘什么,很多事说是抛诸脑后,实际上只要提一句就能历历在目。那个深秋的晚上,他和路子明披着被子在天台抽了一整包香烟,偶尔接吻,更多的时候沉默。他当时离路子明很近,胳膊碰着胳膊,膝盖抵着膝盖,被他逼着唱歌。两人交替着抽最后一根烟时,路子明也唱了一首歌,歌词记得七零八落,大部分用乱哼代替。
“你想没想过,我可能从那时候就喜欢你了。如果我早点发现,我们现在很可能是情人。”
岳洋转头看路子明笼罩在阳光下的脸,墨镜遮住他的眼睛,看不清表情,他养着嘴角。
“你不会为了我放弃去北京念书,不会放弃采石场,我也不会为了你回到县城,一毕业你就会结婚,等你离婚已经是三年之后,我不可能白等三年。”他靠在座椅上闭起眼睛,“无论如何我们都做不成情人。”
“说的也是,如果我们当时在一起,三年前就分手了。”路子明并不辩驳,声音里还带了笑意,“现在正是遇见你最好的时候,该做的错事都做过了,两地分居也好,结婚也好,堕落也好,根本不会出现在我们的关系里。”
他的逻辑分明十分怪异,乍一听却找不出破绽。岳洋摸出烟来叼在嘴里点燃,转手递到他嘴边。
路子明十分自然地就着他的手吸了一口,笑道:“说实话,岳洋,其实你喜欢我吧。”
“喜欢和爱不一样,”岳洋又把烟递回自己嘴里,“不管你怎么付出,我都只会做对自己有利的事,这对你不公平。”
“我告诉你什么叫不公平。”路子明打起方向盘把车停靠在路边,摘下墨镜看他,“我爱的人就在眼前,我却要假装甘心当他的朋友,假装清心寡欲,这才叫不公平。”
“我喜欢你。” 岳洋从没向自己否认过对路子明的感情,跟他在一起,就算只是沉默也觉得舒服,看着他会涌起拥抱和亲吻的冲动,这些都是喜欢一个人的证据,但不是爱。
他无法想像路子明是何等的自信或者鲁莽才会说出“爱”这个字眼,不带一点犹豫和迟疑,似乎爱一个人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
岳洋不能也不想付出同样的感情来回应。
我喜欢你。不轻不重的一句话,无所谓责任和承诺。
路子明拿过他手中剩下的半支烟扔出车外,扣住后颈压向自己,偏头凑近他的嘴唇。
岳洋笑了笑,单手攥起他的衣领将试探性的碰触演变成令人透不过气的深吻,路子明的嘴唇像高纯度的毒品,只沾染一点就不可控制地上了瘾。
一吻终了,两人几乎同时松开对方,移开目光靠在车座上。
岳洋磕出一根香烟,又改变主意放回去:“你不在我计划之内。”
“你也不在我的计划之内,”路子明拄在车窗上,支着下巴看向窗外,“跟我交往吧,不公平也没关系,就当是我欠你的。”
“我要全部的主导权。”
“你本来就有全部的主导权。”路子明说,“我完全拿你没办法。”
岳洋伸出左手,掌心向上放在两人之间,路子明把右手递到他手里。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谁都没有说话,各自看向窗外。
路子明无声地笑了笑。
岳洋的嘴唇离开的时候,他不得不调动所有理智来镇压再次吻住他的冲动,他的欲望潜伏已久,只要泄露出一丝半点,就会全部冲破牢笼,他不能冒这个险。
岳洋需要绝对的安全感,所以路子明示弱到底,这并不意味着他甘心受到这样的煎熬。
“岳洋,”他转头看向他,“你想跟我上床吗?”
“想,”岳洋的答案来得很快,“你想被我干吗?”
他说完这句,面无表情地对上路子明的眼睛,松开手指让他的手滑出自己的掌心:“你能示弱到什么地步?”
路子明先是一愣,继而扬起眉毛笑了:“总不会刚开始交往就要吵架吧。”
“不会,”岳洋把刚才的烟从烟盒里抽出来叼进嘴里,“只是想告诉你我们的关系点到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