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台里的两个人配合得天衣无缝,高效地缩短着郑俊到柜台的距离,向导们早早决定了口味,毫不客气地向小哥说明由隔壁这位大叔埋单。
白新从玻璃柜里拿出洗净的水果放到砧板上:“大叔想要什么?”
郑俊干咳一声拿起点单,密密麻麻的饮料甜品令人眼花缭乱,何况他心思不在这上面,转而看着白新的手起刀落:“有推荐吗?”
“冻奶茶。”白新把水果块分别扔进两个打汁机,手掌压住盖子,“经典款,操作容易,我们省事。”
镜片挡不住他笑眼的魅力,郑俊突然嫉妒起了可以情绪外泄的学生,极尽克制地笑了笑:“那就冻奶茶。”
白新传话给店长:“今天不忙,有空来参观我的新工作。”
“不忙了。”之前郑俊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为了抗击孤独临时开了一套主讲课程,专门针对在家自学的考生,白天晚上工作日双休日都不闲着,这天已经是高考前第七天才彻底停工,“从今天到暑假前都比较悠闲。”
“正好把健身卡利用起来。”白新铲了些碎冰倒进机器,几秒后按停,把冰沙盛进塑料杯,用吧勺引流浓缩果汁在冒尖的冰上画了个波浪螺旋纹,递给短发道,“慢走。”又接过店长做的那杯递给耳骨钉,“慢走。”
郑俊跟风伸手,白新笑道:“没做完呢,站旁边等会儿。下一位。”
他直接握住郑俊的手拉到旁边,短短一秒便摧毁了郑俊的强行镇定,郑俊不由庆幸他已经婉转地送走了自己的临时同伴,也庆幸店长只是顺手把奶茶放在柜台上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脸,掏出钱包问:“多少钱?”
“我请客。下一位。”白新与店长分工了新的两份点单,转头对又远出一步的郑俊比出两根手指,“等我二十分钟,先随便转转。”
“我在广场等你。”郑俊把一直拎在手里的墨镜架到鼻梁上,拿了根吸管低头摆弄塑封,走出店门才戳穿,冰凉的茶味在口中散开,对抗着尚未兴盛的暑气。
学生们或快或慢地穿过广场,无人停留,今年的蝉还没醒,空中只有风吹过白桦树叶沙沙作响。郑俊坐在广场边缘的长椅上,有树荫庇护着,摘下墨镜抬头看天。
高峰期一过,剩下的活店长能独自搞定,白新请假到午餐时间,解下餐饮口罩和围裙走出全是小店的院子,远远看见郑俊的侧影,笑了笑走过去,拿起他放在右边的奶茶,弯腰擦干留在椅子上的一圈水印:“怎么不喝?等冰块化了味就变了。”
左边的位置空着,他却偏偏要挤右手边,郑俊挪了挪给他腾出更多空间:“不符合期待,我想喝你做的。”
他说这话的声音略低,话绝对是实话,却听起来底气不足。白新用鼻子笑了一下,咽下嘴里的又喝一口歪头凑到他嘴边,借着吻把奶茶渡过去。
郑俊整张脸都红了,吞咽完连清几声喉咙。白新展开左臂挎住椅背,仰头枕在上面看着头顶的树叶:“好喝么?”
“好喝是好喝……”郑俊捂住半张脸,“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
“这不怪我啊。”白新看他要把脑袋埋到膝盖之间了,歪头笑道,“是你先在大庭广众之下强行甜言蜜语的,大叔。”
郑俊捂着脸笑了,直起腰看他:“为什么我是大叔你就是小哥。”
“谁知道,我明明跟你一样大。”
“什么一样大?”
“你还有什么跟我一样大?”白新的视线从他的眼睛滑到他的腿间,回到起点,“我三十一了,长得也像三十一。”他把杯子递给舔了几下嘴唇的郑俊,张开手掌卡住自己的下颌,拇指和食指中指顺着脸颊滑到下巴尖汇聚在一起,“我早晨不刮胡子什么样,郑老师忘了么?”
郑俊没用奶茶解渴,把杯子贴在滚烫的额头,低声道:“确实忘了,明早再提醒我一次。”
“你,”白新嘴角扬得更高,“这次是故意的吧。”
“是故意的。”
白新再次仰靠在椅背上,双手压住额头无声地笑。鉴于两人总是等不到洗漱就开始处理彼此的晨勃,包括今早也是胡子拉碴的做爱,郑俊刚才那句已经是赤裸裸地引诱。
“其实我很心虚,郑老师。”
郑俊看向白新,阳光穿过树叶在他脸上投下星星点点,因为有眼镜遮挡,看不出他是不是闭着眼睛,但郑俊直觉阳光也落在了他的眼睑上:“为什么会心虚?”
“各种原因,主要是……”白新略一停顿,摊放在腿上的手握起,摩擦手指,“你太好。”
“不对,”郑俊几乎是慌乱地立刻否认,“不对吧。”
白新张开眼睛,枕着椅背稍微转头:“别否认,我看上的就是好的。”
他懒得历数郑俊的优点,太多了,费口舌。他有张好看的脸,有足够好好生活的钱,有舒适到骨髓的房子,有辆中庸的车,有不切实际的善良,有恰到好处的装傻,有把一切当作施舍的自卑,等等等等,还有天然不自知的可爱,和几乎为自己量身定做的床技,无论上下。
反观自己,手上有血,郑俊并不是自己应得的。
正因如此,才要更谨慎地拥有。
他已经死过一次,理论上不会再卷入过去的是非,他用假身份一路走来,所做的只是一些最基本的预防,并没有刻意清除存在过的痕迹,而当他决定留在郑俊身边时,这些痕迹就变成了隐患。
他用了几个月安排那些假身份分别死去,只留一个。
自杀之旅风险很大,稍不小心反会留下新的痕迹和确凿证据,弄巧成拙暴露自己。他选择突然消失,就是为了不让这个城市看起来有什么特别之处,万一出了纰漏,能保全郑俊。
他终究平安无事地回来了,在暗处观察了几个日夜,煎熬着相思,确认一切正常后卸下流浪汉的伪装,成为白新。
第25章
辅导学校正为了即将到来的高考志愿填报忙成一团,郑俊不擅于此,因为要跟家长打交道愈发退缩,历年都把这项暴利业务交由蒋雅周把控,自己白天跑去海里游泳,游魂似的在沙滩上溜达,晚上去酒吧喝酒蹭热闹,混上整整一个月。今年他倒是有想做的事,却不可能真的驻扎奶茶店从开门守到下班,手里的新奥会员卡闲着也是闲着,索性改泡健身房,练到饭点先回家吃饭,再把饭菜装进保温盒带去大学,刚好错开奶茶店最忙的时候。
白新从店里带杯饮料给他当回报,说是每天有三杯请客额度,是店长给的员工福利。
大学与海滩只有一路之隔,郑俊坐在树荫下的花坛边,握着冰凉的杯子,吹着被建筑和树林过滤了的海风,右边坐着专注于吃饭的白新,感觉世界完美无瑕,别无他求。
“郑老师,”白新摞起保温盒放到一边,目光一垂,问,“当初为什么要办健身卡?”
他握着郑俊的小臂,手指试探他的肌肉,郑俊对着地砖笑了一下,转头看他:“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