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成连理(原版)(63)
王琦问,“你在劝我知难而退?”
关陆忽然笑,“你会不会退?”
王琦唯有沉默。
关陆说,“问题从来不在你们过不过得了眼前这一关。苏优和你太不一样,她可以完全不为未来做打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外界压力只是一时,你们自己的性格问题,你们之间怎样相处、怎样磨合,才是一世。”
车里在放歌,放了一路。那是张雨生死后十年的纪念版碟,唱着《我要和天一样高》。唱着我有一颗比任何人都还要狂热的心,愿意接受任何一种最不平凡的邀请。
王琦说可能我会辞职,但我不会和苏优分手。
关陆看着前方,说别急着做决定。我有个建议,更确切地说,我有一份不平凡的邀请。
下午四点,魏南进门。茶几上放着医药箱,室内暖气很足,关陆穿着T恤和长裤,一边裤脚挽到膝盖,左膝和左肘上有明显擦伤。
打CS时,扑倒那下,因为下意识护着右手的枪,重心全在身体左侧。摔完之后麻了一会儿才开始痛,隔着衣裤,关陆就没去管。他吃完饭,开车回家,换了衣服,才发现表皮层早就磕破了。
创面太大,贴纱布不方便,关陆只翻出双氧水消毒。他时不时弄出点小伤,魏南不喜,见了也不说什么,先问他怎么现在才回来。
关陆放下裤角,从沙发上站起来,说打了CS,又开车去某县。
景安市郊的县区算不上鸟不生蛋,远离繁华市区,也相对荒凉。现在是冬天,市民想感受农家乐都不一定跑那么远。
魏南扫了眼他的背影,问,“你把王琦留在那里了?”
“我就那么缺德啊?”
关陆想笑,转过身,诚恳地说,“我给他留了三块钱,坐公共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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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闲心整王琦,那在这件事上,他手里至少有六成把握。
关陆绕去开放式厨房,开冰箱拿水果。只有苹果,他咬着苹果回来,和魏南说,任良给我来了个电话。
建工是初七恢复上班,任良这个劳模当之无愧,昨天就先到丰邬去视察,打了别人一个措手不及。等他带的人把结果一汇报,任良再做好心理准备也止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他连场面话都懒得跟丰邬那边的人讲了,回到住所,思前想后,咽不下这口气,给关陆打电话。
关陆最开始还撇得清,我辞职了,这种事你拿来问我不合规定。任良一针见血,要不是你闪得快,屎盆子就扣你脑袋上。你跟我装什么装?
这才进入正题。
任良让关陆猜丰邬亏了多少。这问题他们以前都估过,关陆报了个数,任良讥讽道,“你再乘以二!”
关陆镇定问,“怎么回事?”
任良气笑了,“仓库。今天我带人去仓库转了一圈。他前几天还大批量买进钢材,现在这个大环境,你当他真傻吗。”绝对是卸任之前,一次性把回扣的油水吃饱了。
这个转折太意外。老臣似忠实奸,留下摊子,你以为再差不过一潭死水,踩进去才惊觉深陷沼泽。
任良说,我昨天立刻跟苏总通气,你知道他怎么说吗,他要我把价格调高!他这么多年不搞销售,离市场太远了,调价,我调得比三一高,谁买?
任良早站了苏邕的队,正值改朝换代的多事之秋,苏邕说过,希望“好兄弟”帮他扛一扛。这时候苏总绝没可能为任良出头,去清算董事长的老臣子。万一董事长怀疑他要强行夺权,临下台给他埋个地雷,那就麻烦了。
任良冷静一会儿,继续,“今天,那边来人找我了。苏——小的那个,提出他们叉车那边愿意帮我分担部分库存钢材。人家这才叫绝,红脸白脸轮着来,合着栽了我,我还要谢谢他出手相助!”
任良想来想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今之计,只能忍。哪怕回家吐了一缸血,台面上也要感谢太子爷不计党派之争,关键时刻同舟共济。
关陆突然说,“你偏不要。”
任良本来很精明,气得狠了,一时转不过这个弯,又皱着眉头问,“你说什么?”
关陆就讲明了:董事长多疑,那边这回坑任良,是成也多疑,败也多疑。如果这策划到把烂摊子扔任良身上就见好就收,任良只能咬牙硬背。可太子爷太缺德,要任良咬牙硬背之余还不得不对他鞠躬致谢,做得太过分,就给任良留了翻盘的机会。
所以任良要高调谢绝他的援手。只有这样,董事长才会派他信得过的人去查丰邬的状况,主动权才能掌握在任良手里。到那一步,怎样补上漏洞,怎样把丰邬扭亏为盈,办得好,是任良的功;久不见效,就成了那边的压力。
为人处世不过这么个道理,心机固然可用,亦需谨记:行事刻薄终难免危及自身。
任良一点即通,关陆又说,告诉你个好消息,钟工那边搞定了。我说,现在先把你的真面目隐藏好,等上了船再交底。
任良斯斯文文挂他电话,“这不用你说。”
这部分任良找关陆合计的事,被关陆跳过了。他向魏南透露的是,借任良的手对王琦做的一个推动。
说来很巧,任良要挖的钟工在新设立的P国办事处负责,说动他申请调职,P国那边的位置就空了。王琦刚好在国际事业部,而且他还是P国TKK收购案的参与者之一。
这不是最好的安排,却是关陆判断力范围内能给出的最好的建议。王琦接受了这份挑战,或者说,邀请。在异国他乡,他可以远离家庭纠纷,做出自己的成绩。苏优也同时面对一个考验,从中学到怎样坚持,怎样相守。
关陆吃完苹果,懒得走动,手肘撑着台面,要把果核往垃圾箱里扔。在瞄准中,手臂蓦地被魏南扶住。他回过头,原来之前重心后落,差点压到伤口。
魏南的手垫在他前臂下,关陆不得已,起身去就垃圾桶,说,苏优王琦,现在想想,不是不可能。
苏优和王琦——他们也许犯错,但是他们都年轻。
关陆也交给魏南一个答案。与这个爱情故事的男女主人公相比,他当然不能厚着脸皮再说年轻,然而对曾经下定的决心,他并不后悔。
把一切交给时间,让时间验证。反正人人都有一死,智慧与情感都是有限的,把一切交给时间,是中庸,也是一种勇气。
剩下的,是怎么跟苏邕夫妇交代。
魏南难得有幽默感,给关陆指点迷津,曰,送礼。关陆一想,此外还能有什么高招,提着东西上门请罪吧。
关陆感叹,“又是一笔钱。”
他那声里有三分诚意,魏南提醒他,去储藏室看看。
关陆当即下去一趟。他以往买的不少东西都在储藏室堆着,有烟有酒。他好一通开箱查盒,翻到最后,找出一柄藏刀。关陆就悟了。魏南这用心,不可谓不险恶。
前两年,关陆和苏邕去了次西藏。办完公事,多出一下午。还真是缘分,稍微逛逛,苏邕一眼相中这把藏刀,当即打电话请示太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