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看不知道,七冥脸上的表情好生精彩……微撇了嘴,唇角却是上扬的,略挑了眉,眼睛如常般睁着,视线落在前面低些处,目光柔和,却是要翻白眼的架势。
这家伙……
我回首探头看他,的确是七冥呢,如假包换的七冥……仗着我看不到么……你腹诽了些什么,还不好猜?
”七冥你……”猛然惊觉,生生把”可爱”两字吞了下去,又将冒头的”诱人”也打回肚子里,说那些若是羞窘惹急了他,刚刚放开点的性子又敛了回去,可就不好了。一转念想到在暮霭山庄辞别那晚他借了酒意的作为,揣度着他压抑了那么多年,消磨得所剩无几的真性情,心下微叹,又疼又酸,又胀又热。那里还忍得住,趁他还没敛回去,急急就了他的唇,腰间的手舒开五指抚动,描摹眉眼的一路滑到他耳后颈侧。
七冥这次倒也没有拘束,轻轻笑叹着接了我的吻,回过舌来。很放得开呢。我略喜,大概是房内的关系,加上刚才那番搂搂抱抱的融洽。
他一手覆上我的,缠了十指,另一手慢了会会,探到我腰间。下一刻,轻舒长臂,却是同时散了两人的腰带。
我睁了睁眼看看他,他还是合着眼,已经动了情,眉宇舒展,神色里居然隐隐有几分得意顽闹。
彻底没辙了。闭上眼,狠狠加深这个吻。
七冥七冥慢慢文火炖的粥汤你不要自己选了作那炉子里贴出来的两边高热烤得皮焦里嫩的饼饼那我怎么可以让你失望呢……嘿嘿嘿……
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还在继续。已经到了春末夏初的时节,因为这雨,又变得十分凉爽。
屋子里面自然是慢慢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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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主持上任,按规矩是在老主持圆寂九九八十一天后。
急件一路过来,只不过用了三五天。
所以其实,不必着急出发。
不过真已经交代了楼里的安排,明天就出门。
只有两个人。
除了每天禀事的暗卫,只有真和我两个人。
倒也不是担心安全。
不过,只有两个人……
两个人……
恩……两个人……
真在莫兰那里泡了一个下午。
回来时拿了两个青玉瓶,装了药丸,说是路上备着用的。
和我喝过的药差不多的味道。
不过……外面好像裹了层冰糖松花薄衣。
……糖衣……
算了,就这么搁上吧。
包裹整完了。
也就这么些东西。
用真的话说,除了常备的衣物丹药,另外要什么,让暗总捎过来就是。
反正要天天禀事。
说这话的时候,是私下,真有些咬牙切齿。
恨恨的,在恼火这楼里的事务缠身吗?
可是我记得,这一天一禀,是他自己当着那几个的面吩咐的。
其实有些多余。
我已经很久没有喝药了。
前年入冬开始疗伤进补,到现下已经一年半左右了。
比起过去十几年来,根本没吃什么苦头,也没劳什么心。
于是就好得差不多了。
剩下的那些,不是需要那么金贵的药来补的。
只要再这般过几年,就会自己好回来。
不过……
去年秋初……回了庄里后,日日睡前,又多了一样事。
帮我过脉,然后按拿旧伤。
真的武功好我是知道的。
可是这般耗真气的事……
他做来却没半分犹豫。
觉得不妥,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试探着说了,被他半路打回。
好在推了十几天,我的内息就稳长了。
所以……这事我也肯定拧不过真。
随他罢……反正不重也不大。
只是,糖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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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日后,定不要受伤。
然后,一点点把剩下的亏损,也好回去。
不过,我现下,倒底在笑什么?
今天天气不错,估计明天也能放晴。
院子里满满的阳光。
中间的场地,亭子和走廊都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再练会剑吧。
明日里就出发了,江湖……
忽然想起申子引是怎么入楼的来。
还有那天……厅上僵化了的那些人。
真那时候,在寻开心吧。
却也是为了护着我。
所以,没办法不顺着他的意思……
那莓子的味道,好像酸得很……又好像甘润得很……
那时候,不明白哪种缘故多一些。
到今天还是不明白。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
现下我知道,他只会对我一个,用那般的法子。
这就够了。
收了式。
看看手里的剑,又抬头看看暖阳白云湛蓝天。
刀光剑影之间,其实也有风景,人物,故事。
有佳肴,美酒,名胜。
这次出去……
我终于知道自己在笑什么了。
2
和七冥并肩而行,控马缓步,我看着街旁景色。行人如梭,店铺如林。虽然门面少有以前惯知的化工构架的干净利索,但那年头长远,被风雨打旧了的木板木柱,衬着来往路人的衣冠,自然也有一番特色。夹了吆喝喧杂,让人安心。
说来,倒是头一次有这样的闲暇之心。以前就算有路过,也当自己是隔岸观景的。就连虎腾之约后的那三日,也不过看得仔细用心些罢了。现下,却是身在其中。若不是七冥……
若不是……
我不由略侧头去看他。
他察觉了我动作,回目过来。视线相汇,深粟色的眸中笑意满满,下一刻却忽然闪过一丝心痛。
我稍低了视线。还是带了哀伤么……不过起码八九成是快活罢。思及此,也就释然。于是狠狠瞪他,却自己先禁不住轻笑起来。
他一愣,而后笑意更盛,目光柔和。可是略去眼里的,和唇线那一分上扬,脸上还是没有什么动静。
……这具身子本来就比他老了好几岁,这般下去,待到我满脸沟壑了,他大概还是面无皱纹的,并肩一站,那会是多糟糕的对比,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哼……没门……
七冥看着我神色负气,微微困惑。那几分不解之色落入眼里,我猛然惊觉自己在想什么,真正落了个哭笑不得。别开眼去,却已经到了浣花楼门口。
浣花楼,这临江小城里最好的饭楼。位置好,风景好,吃食好。
将马缰递给迎上来的跑堂,我和七冥迈进店里。
小二却说,楼上已经没有空座了。
无妨。
今天是难得的吉日,本地富家,一个才貌皆不错的小姐按风俗摆台招婿,周围几个城身家相当的年轻公子都汇聚过来,浣花楼满也是正常的。反正我和七冥不急着看热闹,待过了午膳时间,等那些人过去了,挪到楼上就着风景,叫了酒慢斟,也是好的。
坐下,七冥照例推过来一杯茶。
有些事,已经成了习惯,也就随他。漫不经心地听着小二推荐那些菜,我看着对面的七冥,看着他缠了护的左手,捏起杯子喝了一口,关节随着动作,露出原本藏起来了的半道窄窄细细的浅色疤痕。那衣下的疤痕,其实是成片的。被群发的细小长叶形的暗器斜斜割伤的。
喝茶,他总是习惯用左手。大概因为留出右手,方便随时应变。他是右撇,在奇人辈出,左右都能使刀也不少见的江湖中,拼“快”的办法,就是时时戒备,处处留意。
从桌上到身侧的剑,比起从腿上到身侧的剑,的确远了那么些些。
想着有的没的,微微涩然……
有人下了楼,在向我们这边走来。
不会什么武功,不过动作协调,不是文弱书生,鞍马弓箭应是惯熟的。足音稳,落地劲道不敛,存了几分狂傲,大概是个有些身份的年轻公子。
……不会是存了招揽我们做护院的心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