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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床人+外篇:延地青(31)+番外

平日衣着,没觉得松紧。

紧身夜装已经数月未用了。

运气吐纳,又习了会剑。

变故前后的旧伤新伤已好得七七八八了。

连带往年的积伤也有改观。

不计少时旧损,这身子,算是恢复得很好了。

如是下去,大概能待到莫兰三世同堂。

恩……只要莫兰而立娶。

呃……最好生子弱冠婚,得女二八嫁。

甚好。

安敢……有他求。

近寝时分,却被急急惊起。

说是君上人不见了。

自是要去找的。

安危,其实并无可忧。

论武,本就不可测。

论毒,君上已不需药簪了。

那日火阁主呈上的,本是经用的稀物。

君上却转身随手给了我。

哪里敢收。

君上说是用不上了。

七冥,天下药毒,入口粘衣的也好,奇香奇途的也好,都是有形有体的。

入物近身,总是有异样的。

所谓无色无味,不过是过于细微,难以辨识罢了。

见我半懂,君上笑,揽了我过去,照例又开始调闹。

一边继续道,无色无味的那些之于我,便如同糖水和那蜜封喉之于你。

七冥你莫忘了,初习武时你也是分不出来那两种的。

我恍然。

大成所至?

却只能喘吟,已是问不出来了。

可那之前,君上已久未试毒。

近身入腹的,虽是庄里细检了的,但人心隔肚皮,饶是父子也有成仇时,入手入口之前,历任楼主都是亲验过的。

岂止午时楼。高处危巍,江湖上略有名号的,那个不是小心谨慎惯了得。

却是想远了。

当务之急,是寻得君上去处。

其实君上若不想见人,却是近前了也是寻不着的。

以我等的武学造诣,君上轻轻松松便可以潜近身。

却终归是要找的。

虽是已有人寻了整个庄子,我还是去了君上日常习常之所。

先是树林,不见。

旁侧数个武场,也没人。

沿湖提起绕了一圈多,也未见身形,未有人应答。

无意转头,却看到君上一袭暗衫,竟背手倒悬在枝上。

见我发觉,带了顽意一笑,松了劲落下来。

我只得掠身接住他。

刚回到岸上粘了地,果然又开始撩拨。

轻巧抚弄,吹吻调笑。

可是……这次……

明明君上近身无距。

明明手指依旧修长灵活,暖暖撩人。

明明这贴拥的身子,温韧安神。

我却茫茫然大痛。

眼前尚对着君上方才小憩的长枝……

不是没有见过顽童劣儿倒悬挂树为嬉的。

那一瞬间看到的君上,却硬是带了悲凉……

无遮掩的,百千倍于平日里偶见的……

怅痛郁抑不可遏,如若筋断毒发时,骨血里涌上来那般。

如是,怎么得了,怎么得了……

绝世之剑也好,奇珍名茗也好,轻裘烈马也好,其实都不能另你舒了半分么……

平日里,你倒底强自抑下去多少……

不是指了我暖床么,那就拿我搅去几分愁意可好……

只是你不要像那废旧的藏冰之窖一般,在外面春暖时分,依旧满满枯凉。

待到急急然失了言,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又何妨……

……侍寝本该自请欢……

……从今切切尽职尽责……

君上停了停放开我,玩笑之意顿消。

自知冒犯,身子着跪请责,心下却瞬间恍然……

想起当日午后那句不可强求,那句顺其自然……

那句不是忍了痛就好……

是说给我的……

却更是,你左肋间最深处的哀叹,狰狞着而出的浮响……

不是忍了痛就好……

不是忍了痛就好……

你是不是生生忍了,却怎么也好不了……

君上茫茫然,失了神,闪了身不见。

我该唤住的,却哽不出声……

君上君上君上……

……真……

天下人都知道,午时楼君上,武不可测,坐拥风华。

可谁知你内心的孤凉,却已到了这等地步……

轻皱威四座的眉宇之间,竟在无人处,放任出这样的悲凉……

七冥篇(九)

夜凉如水风刺骨。

或许是以前惯了,或许是身子回转了些,没甚么知觉。

只是偶尔肺腑间抽痛不可遏,深吸换口冷冷空气,则稍轻。

须臾却涌上更甚的一波。

不得用功,两膝自是渐麻。

到后来只觉得那里十分沉重,却分不出是不是自己的身体。

听得鸟声,惊抬头,发觉已是次日晨。

……真……

该唤君上的罢……

这几月好生相待,七冥你,竟就此……失了分寸。

地上,自己的影子短了,然后开始长。

又慢慢淡了。

待到冷湿点点片片砸上身来,才知道开始下雨。

合上眼,复又睁开。

衣摆?

原来是湖里涨了些水,浮了开来。

……君上。

七冥冒犯了……

只是,委实冷得很。

断不敢有下次,可不可以,现下定了责罚罢。

听得水打枝叶溅落地面的声音远近不绝。

偶尔有较大的一响。

远远庄子里,已经上了灯火。

冷。

好冷。

……已经不觉得了……

忽然间被抓拽而起。

惊觉待挣,却又懈了劲。

是君上。

好在神智尚清明。

于是请罪。

却被"闭嘴"两字,带了恼火怒意,打将了回去。

当下不敢再开口。

扣着我身子的手臂坚定,隔了几层湿意透过几丝暖意。

到了现下,还是眷恋这点温度。

苦笑。

须臾间已没进热水里。

微茫然。

发觉君上依旧环抱,贴身在后,扣了我右手,输着真气。

大愕。

"我那时,什么都不知道,也没看到……"

耳边传来低低一叹。

"对不起。"

……原来如此。

这个……居然是,"对不起"?

忽然间就松懈下来。

热气缭绕。

昏昏沉沉。

依稀被灌了驱寒的汤药。

身子里外两头开始温热起来。

膝下一跳一跳慢慢觉得出痛麻。

有人推按着,手法老到。

安心。

眼皮重起来。

"睡吧,我在。"

点点头,想说"是。"

似乎有什么不妥。

终是没有开口,就这么迷糊了。

醒来时已经近了午。

君上就在一旁端坐,不知道想着什么,锁了眉,抿了唇。

发觉我起身,递了巾帕过来。

想说不合矩,我能自己来,结果被一眼瞪回。

忐忑,却不敢再有违背。

直到喝完药粥,才微松口气。

心下却温温痒痒。

然后听到君上问了个问题。

声音清澈平静,如窗外此时雨后开春的庭院般明晰。

只得挑其一吗?

允我入楼的君上……

那晚两群江湖人撕杀,地点正是押了我的庄子。

关着我们的人节节败退,最后剩下的几个随手从囚室里拽人,打算当作肉盾退入地牢秘道。

我早已生不如死,但没报仇前,还不想死,不能死。

所以我用木栅砸伤了自己的腿。

下手很重。

果然他们看到我的伤,唾了一口,拉了隔壁笼里的,急急退了。

连开锁补我一刀的时间都没有。

君上那时尚不是君上,亲临。

整个囚室里,不是奄奄一息的,就是死人。

只有我还能起身。

扫了我一眼,那目光仿佛把我肢解般锐利。

传来一个金石般的声音,说,你可以入楼,或者留在这里。

我当然不能留在那。

看看此时的君上,他背对我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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