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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床人+外篇:延地青(36)+番外

他知道那人心里无他,却又知道那人那般好生待他时,看在眼里的,的的确确是他。

如此……便知道,他的破败过往,于那人而言,的的确确并无所碍。

若硬说有什么不同,便是那人为了这噩梦留在他身子底子上的残损,多了怜惜体恤。

甚至,克了房事。

他也终于知道,这世上的确有一种人,能给他所谓幸福,所谓安乐。

只是偏偏,这独独的一个,注定是别人的。

是呵,注定是别人的。

他对自己长叹。

此刻,明明盖了薄被,肩背上还是觉得冷寒。

随了那人后少有噩梦,偶尔一次,也是被那人唤醒。

睁眼时,都有那人小心轻搂了,扣了汗湿的手。

很多时候,不知怎得,泰半的体重都压在那人那里。

冷汗浃背,可贴在那人温热的身子上,便一点点干了,温了。

知道身后有那人在,没谁能抓着他腰背,从他看不到的地方,撕裂他身子,心便也一寸寸安了。

照理说这般的姿势实在不该,可偏偏那人总是亲亲他发顶,低声宽慰,劝他入眠。

他眼皮从来不肯争气,又那里还记得上下尊卑。

有次,惊梦醒之时已近日出,他了无睡意。

那人顺着他腰腹,探下了手去。

一场撩拨之后,他软了身子低喘,那人则温温淡淡,劝他再睡一会。

还没等他想个答案回个话,人已经忍不住困了过去。

再后来,身子被要了去。

每次情事过后,他多少有些惭赧。

不知如何面对。

想得再通透,毕竟,自己也是男子。

忍不住别开脸,留给那人一个背。

按当初南山洗浴的三日里让记的规矩来讲,也算是失礼了。

可那人从不勉强,还会把他轻扣到怀里,碎碎安抚上一串串的吻。

当然也常调笑几句。

他想想自己其实从来不曾尽了侍候那人的责,加上贪恋那人揽了他后贴过来的温热安实,也就纵了。

纵了自己。

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欢喜。

可现在,那人并不在身边。

背上寒意更甚。

他裹裹薄被,却不觉有助益。

忍不住一寸寸往后挪去。

似乎这样就能落到那个暖暖的怀里。

退无可退。

他已经贴到了墙上。

一手从被下慢慢伸出,带茧的指尖轻抚过外侧凉凉的褥垫。

薄被下的身子慢慢蜷缩起来,手又从原路缩了回去。

团起身子,额际抵在膝上,拼命箍紧自己。

一手抱膝,一手扣住另一边的脚踝。

用力之大,关节指节隐隐作响。

忽然他僵住了。

不敢置信地弹坐起来,倒退到床角。

他愣愣地看着。

看着自己单薄的衣物下,兴奋起来的那部分身体。

毫无表情的脸一如既往地平静。

平静得诡异。

琥珀色的眸子中染上极深的颜色。

看不清楚是什么思绪。

"哗。"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动作的。

他已经站在屋子中央。

全身湿透,脚边一大滩水。

屋子里备着的盆水全数倾在了身上,滴滴答答往下掉着。

右手一松,铜盆落到地上,"哐啷"一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清晰无比。

那声音,清冷尖利。

他粗喘着,撑大眼睛,盯着地上水洼里映射的几缕月色。

想到了什么,目光转柔。

若是有人看到,定不会相信这神情生在他眸中。

惊回神意识到自己的魂游天外,双目猛然紧闭。

甩掉身上湿透的衣服,团在手里胡乱擦了把身上冷湿,他跌回榻上。

抖开薄被,一滚,将身子紧紧卷到里面。

弓起身子,背贴着墙,再未动过一动。

直到天明。

七冥篇(十四)断弦

十月十。

早早用过晚饭,无事可做。

打坐运气,又翻了会书籍薄册。

不知不觉走了神。

殊途中教过,忍耐等待,打发时间的最好法子莫过于清空神智。

没想到现在老是不由自主用上。

再回神,却是因为有人往我这小院来。

仆人是不会的,晚饭已经收拾了。

巡卫也不是这般走法。

却是藕青,如沐身旁的侍女。

亲手送过来一张素笺。

上面寥寥六个字。

铺琴静候。

如沐。

她为何忽然要请我?

不该有什么事。

说实话,不太想去。

但是没有理由拒绝。

如此,无妨。

我到时,如沐坐在亭中,已经开始抚琴。

不明白她为何要将我请来听琴,好在我反正无事。

她的琴的确不错。

或者应该说是很好。

极好。

备了薄酒,小菜。

酒是清酒淡香,温在小炉上。

菜里,没有凉性料理,个个盘子底下都拿水盏温了。

饶是我这破身子,也不能说不宜用。

一旁放了躺椅,搁了软垫薄被。

椅脚边,躺椅下,竟然还有两个镏金暖炉。

没有旁人。

本该惊惕的,有所求才有所予。

但我实在生不出什么好奇。

离了那个人身边,似乎对便如此了。

不知道是被他护得没了警觉,还是自己已经无所谓。

掀纱进去,坐下,找了个舒舒服服的姿势,听她弹琴。

不知道是什么曲子,极长。

起先是恬静流畅的。

后来慢慢湍急。

然后,拨荫见花的惊喜欢快。

续而,豁然开朗的赞叹,仿佛,得了另一个世界。

自然而然地,开始生出缠绵悱恻的郎情妾意。

却在这时候平地惊雷,曲调转悲。

接下来,碾转泣啼,起起落落,竟越来越哀。

其中却生出另一个主旋,小,而坚韧。

两番明显成了对比。

正入神,却听得一声惊弦。

却是崩断了一根。

我惊起。

那边,如沐愣了愣,仿佛放下什么重担。

长叹道,“终究是染血了。”

自己拿巾帕拭了指尖殷红。

知道她不是要我回话,我依旧坐回去。

喝到半杯的酒却没有再碰。

亭外,月已经过中天。

居然已经有一个半时辰了。

“七冥,你要娶我做妻子吗?”

我本该讶然的。

或者犹豫,自然是不要的,只是毕竟不太好回答。

听她淡淡道来,似乎交易,也就没了那份尴尬。

摇摇头。

顿了顿,问。

“你请我?”

“是啊。”

如沐微笑。

“我和人做了买卖,到头来那边却不要东西,我只好请你听一场琴,算作银货两讫啦。”

捧茶喝了一口。

“免得他日后讨债。”

看看我又道。

“好在你虽然冷了些,不肯说话,却是个懂的。否则,我还真弹不下来。”

我知道这琴已经听完。

起身,微微示意告辞,出了亭子。

身后,如沐懒懒道。

“我要走啦,从此世上再无南淮如沐。”

一代无双女子竟然以指掩口,哈欠着迈出来。

不由无奈,几分好笑,轻身掠出去。

停在墙头,回身,朝她别了别。

从此,她就是新生了吧。

是……要去见那个人了吗?

要去嫁他吗?

院门口进来藕青,道,马车已备好。

如沐打完哈欠,问,“你不想知道谁和我做的买卖吗?”

为何要知道?

心下没有好奇,一寸涟漪也无。

我摇摇头,欲走。

“你真的不想知道吗?”

语调里竟然带了一丝恳求。

“小姐。”

藕青忍耐地提醒她注意仪态。

我止住身形。

要说就说罢。

多知道个秘密,不会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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