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记得吴东山昨天说的话，也不是不怕再听到伤害自己的话。只是太想去见他，即使对方不想见到他，他也想看看他。
还是那个橱窗外，里面的吴东山正帮一只哈士奇检查後腿上的伤口。宠物主人和小兰围在一边，也挡住了吴东山大半的身影。
最早看到韩行的还是最里面的店长。带著银框眼镜的脸抬起来，正好对著韩行站的地方。店长先是一愣，然後转向吴东山的方向说了什麽。马上，吴东山和小兰都抬头朝他望了过来。小兰一脸的又惊又喜，吴东山却是下意识的皱了皱眉，把伤犬交给店长後快步的走了出来。
“你到底想干什麽？”吴东山低声的吼到。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麽不客气的语气跟自己说话。就算明知道来了之後吴东山不会有什麽好脸色给他看，韩行还是难堪的握紧了双手。他不是厚颜的人，吴东山厌恶的口吻让他不堪到简直无地自容。
唯一支撑著他的，只有唇舌间依稀残留著的触感。
吼完之後吴东山也发现自己的语气太冲，再加上韩行羞愧畏缩的反应，让他没办法再冷著脸对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吴东山摸了串钥匙递给韩行。“我还不能下班，你先去我家等会儿吧！”
“对不起。”明知道吴东山不想见他，他还是来了。
“该我说对不起，刚刚我口气太冲了。”把钥匙塞进韩行手里，吴东山也已经冷静了下来。“路你还记得吧？要不要我把地址写给你？”
“记得。”
目送走了低落的韩行，吴东山才转身回了店里面。一进里面小兰就悄悄的靠了过来。
“刚刚的是韩行吧？他怎麽了？看上去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可能有心事吧！”
“唉？那你就这样把他给赶走了？你到底是不是朋友啊？他都看上去那麽难过了，你都没安慰安慰他？”小兰睁大了眼，满脸的不可思议。
“我还要上班！反正已经给了他钥匙，让他在家里等一会儿罢了。”
“噢！原来到你家去啦？”刚刚忙著给店长当帮手，她都没看到吴东山给他钥匙。一对乌黑水灵的大眼一转，小兰突然高兴的说，“要不，晚上我也去你家吧？有个女孩子跟他聊聊天，说不定他心情会好点？”
这丫头还没死心？本来那次唱歌後就没了下文，吴东山还以为她已经死心了。老实说要是小兰跟他一起回去，韩行恐怕只会心情更不好。但是如果只有他跟韩行两个人，他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麽事。
就在吴东山犹豫著的时候，店长却声音冷漠的插了进来，“你要留下来加班！”
“啊？”小兰顿时傻眼的“啊”了声。
“还是你让吴东山加班？不可能只留我一个人吧？”说著抬头示意小兰还挂著点滴的两只小狗，还有眼前腿受了伤的哈士奇，明显他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
“店长，防碍人家谈恋爱是会被马踢的！”知道自己肯定走不了了，小兰只能闷闷得下诅咒。
“你小心自己被踢到吧！”
“啊？”
小兰没听懂的又是一脸呆样，但是吴东山却心里一跳，忍不住转头看了他一眼。
店长依然神色淡定的帮狗把伤口附近的毛一点点的剪掉，一边却说到，“东山，你先回去吧。这里我跟小兰能搞定。”
“不用，我等下班。”昨天早走就已经让他觉得对不起了，而且昨天原本他还说好跟店长一起去喝酒的。爽约加上早退，今天怎麽说也不应该再早走了。
“走吧！平时都是你留下来最後打扫关店，早走两天没事。”抬头又扫了眼小兰，“而且你在这，这丫头也心不定。”
吴东山看小兰也一脸很想跟著去的样子，笑了笑领了店长的好意，“那行，下次我请吃饭！”
“好啊好啊！”小兰很高兴的闪著星星眼，就差没脱口而出叫他带上韩行了。
换了衣服出了店，吴东山却并不急著往家走，而是在路边点起了一根烟。他其实已经很久不抽烟了，手上的烟还是现买的。
老实说他不太想回去，因为回去後他不知道该拿韩行怎麽办。
韩行只是被感情冲昏了头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也许是因为昨天被他拒绝，所以感觉今天他眼里的那种渴望反而变得越发强烈。但是冲动的感情总有冷静下来的时候，暂且不说那个时候韩行会怎麽看现在的这一切。他有想过做为一个同性恋，在这个社会所要承受的压力麽？父母、亲戚、朋友、同事……任何一个都是一道爬不过去的坎儿。
但是他舍不得韩行那麽难受的样子。那个纤细的男人仿佛一碰就会碎一样，即使语气稍微重一点，他都会觉得难堪、觉得无地自容。脸皮薄成这样，他却还是执拗的来了。
况且，变成现在这样，让韩行变成这样，他应该也有责任。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麽，但是韩行本来有女朋友，性向很正常。唯一跟这个圈子有交集的，只有他了吧？
不知不觉间，烟一根根的抽著。直到手中的烟盒少了一半，吴东山才掐了烟头，起身朝自己家走去。沈寂的神色带著几分无奈，却已经没有了茫然，似乎已经有一个答案。
不再迷茫後，吴东山很快就到了自己租住的小屋。敲了敲门，门後响起一阵脚步声，很快就打开了。
“回来了？”韩行还是有点局促不安，侧身把吴东山让了进来。
“你帮我收拾屋子了？”一进去，吴东山就发现自己的猪窝突然变干净了。沙发上换下的衣服没有了，茶几上的空瓶子空盒子也没有了。就连他平时不太在意的小摆设，都被细心的擦过一层灰了。
“反正，我待著也没事。”韩行小心的看著吴东山的脸色，生怕自己随便动他的东西惹他不高兴。
“谢谢！”吴东山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
那个久违得熟悉笑容，让韩行紧张不安的心终於稍稍的平静了下来。已经多久，吴东山没有这麽对他笑过了？从他知道吴东山喜欢男人的那个早上开始，他跟吴东山之间的关系就像冰冻了般，没有真正的缓和过。
“时间这麽晚了，要不要出去吃晚饭？”
闻言，韩行却犹豫了起来。去外面吃饭，众目睽睽之下很多话题就会避而不谈。而吃完饭，吴东山就会理所当然的要他回去吧？可是他不想这麽早回去，或者说，他不想就这样回去。
“应该饿了吧？”看韩行不说话，吴东山又问到。
“我、我来煮。”
吴东山一愣，随即笑到，“也好，很久没吃过你做的菜了，那就辛苦你了。”
看吴东山没有反对，韩行暗暗松了口气。
之後两个人一起下楼去买了菜。吴东山还记得他喜欢吃鱼，买了条新鲜的大鲑鱼。只是这样的一件小事，也让韩行心里觉得甜丝丝的。
拎著菜回了吴东山家，很快四菜一汤就上了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