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右清几乎打爆了向南的电话,向南一接起来,他就说:“咱们要真做夫妻,你是不是琢磨着跟我离婚了?”
向南冷冷淡淡地说:“你要离那就离吧。”
三天后,向南回了家,家里一片狼藉,阳台上的花给拔了,玻璃缸里的鱼给放到了微波炉里烤熟了,地上丢满了垃圾和毁坏的家具,邵右清则消失不见了。
向南默默地收拾完房间,回到厨房里看到冰箱上有一张纸条,邵右清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你自由了,我走了。”
他打开手机,里面是三十六个未接电话,二十条未读短信。
邵右清先是咒骂他,然后哀求他,最后两条短信语气很平静,说他准备回老家发展,如果向南对他还有感情,就辞了工作跟他回去。
向南才要回短信,邵右清的电话打了进来,一开口就语气不善,“你死哪里去了?”
“我在家。”
“还知道回来啊?”邵右清哼一声,“我反正不回去了,那房子归你了,什么都给你,我净身出户,你满意了吧?咱们好一场,算是给你的补偿,你找个女人好好过去吧。”
向南咬住冲口而出的难听话,温和地说道:“你到老家要办厂,需要贷款的话可以把这个房子抵押出去,你放在我这里的钱,到现在有一百来万了,我会打到你卡上。”
邵右清并没有拒绝,沉默了一会儿,他哑着嗓子问道:“这么说,你真的要跟我分了?”
向南可以听见他语音中带着哽咽,他心里跟着一阵难过,不过仍然很和气,“我舍不得这里的工作,马上要评职称,而且我喜欢这边的工作环境。我回老家能干什么,到你厂里,下车间修机器吗?阿清,我也有自己的事业,它不是很赚钱,但是这是我的事业。”
邵右清吸了吸鼻子,“我知道了。”
挂下电话,向南看了看窗外,天色渐黑,他想起来自己晚饭还没有吃,于是开冰箱找了鸡蛋和西葫芦,准备下碗面条。过去邵右清出去应酬,他一个人吃饭的时候就没那么讲究,面条,蛋炒饭,对付过去就行。有时候吃到一半邵右清就回来了,摇着他的胳膊撒娇,要吃这个那个的,他就再准备一份,他想他是真的对表弟很好,同样是一人份的,他就多花点心思,甚至做成意大利式面条,用大托盘装着,底下垫上生菜和一个圣女果,红绿相间,浪漫奔放。
想到这里,向南重新拉开冰箱,准备好好地弄一份大餐,以后要一个人生活,也不能太随便,还是要对自己好一点。
只是邵右清一个人的话,会好好地照顾自己吗?
其实这个世界,谁没了谁会活不下去?个人活法不一样,他们两个实在过不到一起。
向南知道表弟小时候缺失了太多的关爱,他还记得那天他妈妈再婚,邵右清站在路边流着眼泪踮着脚尖拼命从人群里张望的样子,后来邵建军一巴掌将他扇到水沟里去,他都给打傻了忘了哭。
向南总以为自己这样温柔,这样对邵右清好,邵右清会改变。
可是向南也并非圣人,吵得凶了,他会还手,邵右清一贯手狠,而他并没有把自己打进医院,倒是向南有一次失去理智,把邵右清弄伤了。
这不是邵右清的错,也不是自己的错,或者说到今天这个地步,其实两个人都有责任。
向南用叉子卷起面条,卷成很好看的圈圈,然后送进嘴里,认真的咀嚼,眼泪滴在生菜的叶片上,如同露珠,他哭了起来,鼻子堵上了,呛到气管里。他蹲到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
向南跟单位里请辞,决定再作最后的努力,即使分手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一无所有的邵右清正是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不能现在离开他。其实这一次已经不是单纯为了邵右清,而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有些事情,做了后悔,总比不做后悔强。
他希望将来有一天邵右清想起来他们分手的情形,是邵右清甩了他,而不是他不要邵右清。
他打电话跟于秀芬说了辞职的事,于秀芬问为什么,向南含糊地说因为感情上的问题,他还是开不了口,至少在电话里说对父母太不尊重了,应该当面说清楚。
“那你在这边找好工作没有,在哪里?”
“不急,我的专业找工作很容易。”
于秀芬没说什么,向南做事情一向稳妥,他说容易,那就是真的容易。
“阿清有没有回过家?”向南问。
“他啊,他忙得很,来过一次,送了不少东西来。他说以后要在老家办厂了,是不是真的?”
“应该是真的。”
“哦,那可真好,你们一起回来了。可惜你奶奶不在了,要不可要高兴坏了。”
向南又跟她说了一些家长里短,然后挂了电话。
他觉得心里一阵轻松,自以为这个决定做对了,打电话给邵右清,可惜人家不接。
不接就不接吧,他打算给邵右清一个惊喜。
他是年底完成手头的工作然后离开单位的,火车票没买好,到站都快午夜了,他之前打了很多电话,后来邵右清的手机显示欠费停机。也对,换了一个城市,电话号码也换了,他经常换电话号码,本质上,向南觉得他跟他那个妈差不多,老是让别人找不到他。
向南在火车上很无聊,就翻电话簿找人,想问问别人有没有邵右清现在的手机号码,林末幽那边呈关机状态,倒是老代一接起来就问候新年好。
“阿清的电话号码啊,他没给我,不过只要他用自己的身份证登记的号码,我可以帮你查到,你等一下我发短信给你。”
向南看到车窗外开始下雪了,心情非常好。
过了没一会儿老代就把电话号码发过来了,看样子邵右清果然又登记公司开始新一阶段的创业,有时候他就是喜欢邵右清那种永不服输的拼劲。
他打了第一个电话,邵右清没接,于是发了条短信,“我等一下就到火车站,过来接我。”
一分钟后邵右清打电话过来,“你……你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就那个意思,火车马上到站了,你不来接我,我就等,等到天亮。”
“神经病!”邵右清没好气地抱怨,“也不看看几点了,大冷天的,我都躺下了。”
向南提高了嗓门,“你说你有多少次是三更半夜把我从被窝里挖出来,跑去接你?”
“行了行了,我马上过来。”
向南见他要挂电话了,赶紧道:“等一下!我……”
“见面了再说吧。”邵右清把电话挂断。
向南走出站外的时候,天空里下起了鹅毛大雪,他伸出手去接了一片雪花,六边形的晶体迅速融化成一滴水,在他的手心里像眼泪的样子。还有的雪花落在军绿色的羽绒服上,不久化开,形成一些黯淡的湿印。
他在出站口的寒风里等了一会儿,吃不住北风,跑进旁边的候车室,然后想起来每次邵右清总是可怜巴巴全身冻得僵硬地坚持等在出站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