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月和煦的春风里,叶时光到工地上来找他,两个人先是用凶狠的眼神互相瞪着对方,然后没说任何话,就“腾”地一起笑开了,接着争分夺秒去开房间肉搏。完事了以后叶时光抽着烟靠在床头,问道:“咱们为什么要吵架?”
徐定国摸摸后脑勺,“忘了。”
叶时光把烟头按灭,扑上来道:“三个月没做,可烧死我了。”
徐定国习惯了他的浪,也喜欢他的浪,这个在外面衣冠楚楚斯文有礼的知识分子,到了床上张开腿招手让他来干,想想就让人血脉贲张。
就这么着,一转眼功夫,十几年过去了。
徐定国早上起来的时候,看见叶时光掀开被子,穿着短裤,打着哈欠,走到卫生间去撒尿。
这人快要四十岁了,对一般四十岁的男人来说,叶时光还是年轻英俊的,可是再年轻英俊也看腻了。徐定国并不打算跟他吹,他是个安分守己的人,换个婆娘过日子,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他跟叶时光已经分不开了。
就不知道叶时光是不是也这么想。
四十岁,因为从来是被压的那一方,所以跟女人一样正是如狼似虎的时候,而徐定国马上要届三十五岁,在那上头会觉得渐渐力不从心。他想等哪天我满足不了他的时候,这个浪男人会不会红杏出墙?两个人又没有婚姻,也没有孩子,说散也就散了。
于是不管愿意不愿意,他们终于要面临共同的中年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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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叶时光的忌讳 ...
叶时光生平最恨别人说道他的,一是笨,二是老,三是娘。
为什么讨厌人家说他笨,前面已经说过,主要他们一家都是物理学界高精尖人才,从小在家里,他就属于资质平平的孩子,连电生磁,磁生电的左右手定则都闹不清楚,加上他争强好胜的性格,他晓得在物理学界是混不出什么名堂了,于是另辟蹊径专攻经济学。照理九十年代初能考上名牌大学经济学硕士研究生,毕业同时就拿到注册会计师资格证书的人,要说笨实在不可能。
不过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他是那种在学校里上课调皮捣蛋,下课到处乱蹿,篮球场上投进一个三分球,引得场边姑娘一片迷醉,他就得意洋洋的人。他的班主任叹着气对叶天和道:“这个孩子就是太顽皮,不然他能有更大成就。”
叶时光在旁边听了,噌噌鼻子满不在乎。
他选文科,叶天和问他为什么,他说文科班里有他喜欢的女孩子。
其实他喜欢男人,不过喜欢男人并不意味着他不需要万众瞩目,相反他更要让自己显得调皮捣蛋,这样可以跟喜欢的男同学真真假假地开玩笑,勾肩搭背掏小鸟,过足干瘾。
叶时光关起门来完全是另一副面孔,他一心向学,疯狂背诵英语课文,常常看书到深夜,宁肯第二天到课堂上睡觉。
为什么,他虚荣好面子呗!
顽皮不上进的潜台词是什么?是说他天资聪颖只是不肯好好学习!
所以你可以说他做事情不积极,吊而浪荡没正经,千万不能说他笨!
这一天叶时光在办公室里忙这忙那的,喝咖啡休息的空挡,他望望窗外扭扭脖子活动活动筋骨,突然看到十二楼客户总监杨民生正从他那辆沃尔沃上下来。
杨民生一直是他YY的对象,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下,是挺拔的身材,堂堂的仪表,要说帅,也没多帅,比家里那位床上用着的当然逊色一些。但是男人一过四十,内在气质就远胜于外在皮相,杨民生有一张很有男人味的脸,有点儿像那个电影明星胡铁军。这样的极品男人,可惜——是个直的,儿子都要读高中了,所以他也就只能YY一下。
YY一事,正如同男人欣赏大街上走过的美女,无伤大雅。
叶时光管不住自己的脚,就溜达到十二楼去,谁知道在走廊里的时候,听见一个玻璃门之隔的杨民生在高谈阔论,爽朗的笑声夹带着几句话传过来,“做风控那批人啊,我看真是又傻又二,还真信上面那一套说法——一票否决权!自以为比行长还牛逼了。随随便便就压着款子不放,去年搞得我们客户部的那么难做,还要一个个去哄好来,人家不来我们银行贷款,那就去工行农行建行贷款了,我们怎么办,喝西北风去啊?”
叶时光顿时觉得一口血含在胸间,强忍着才没有喷出来,他想想前几年全行几百亿的坏账,恶意破产的,携款潜逃的,资金大量流向海外,当时他差点就让一身腱子肉的徐定国纹个身改行去兼职讨债算了。98金融危机的时候,他跟着顶头上司坐在一个大办公间里,跟财政部长级别的头头们一起开会,这才提出“风险控制”这个国外早就深入人心的行当。他是谁?是金融界风险控制的先驱,是开拓者,是领路人!杨民生居然说他又傻又二!
叶时光铁青着一张脸回到办公室里,心中对杨民生满腔的爱意顿时化为乌有。
晚上徐定国把他顶得晕头转向的时候,他用手捏着对方富有弹性的肱二头肌,不禁感叹——男人,最紧要磊落实在!
前面说过,叶时光自己在家偷偷抹露得清,不过这个只有徐定国知道。而徐定国对镜子跟前那些瓶瓶罐罐的了解程度几乎为零——他只认识KY。
公司年会的时候,叶时光上台发言,底下一群小姑娘睁着一双双星星眼看着他,“男人是不是跟叶总那么顶尖,就只能去爱男人了?”
他下来的时候,有人靠近了审视一番,然后跑回去跟别人八卦,“他的皮肤比我还好,真是太过分了!我第一年进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样,现在还这个样,不,我觉得比我刚进来那会儿还看着年轻!”
“他连大宝都不用,男人啊都是这样马马虎虎的。”
叶时光一脸矜持的笑容,其实心中已经开出了无数朵花。
又听到旁边角落里有人在谈论他的皮肤,“他化妆了吧?肯定擦了粉。至少是描了眼线,不然睫毛哪有那么浓的。”
“我看他粉厚得都要掉下来了。听说做GAY的都很在意外表,很喜欢化妆。”
“哪有什么不老的,你仔细看他,眼角也下垂了,笑起来满脸褶子,法令纹就更深了,不笑的时候都有。还有,我觉得他可能做过植发,不然照他那个发际线,早该比以前还高,哪有越长越低的?”
“这些都还好,脖子里是骗不了人的。”
有个厚道人看不过去,说了句公道话,“人哪有不老的,叶总又不是靠脸吃饭的,要被你们这么说?”
叶时光几乎要掀桌子,我哪有擦粉植发描眼线?
过年的时候有客户来送礼,居然有脑白金和青春宝,他沉下脸,差点没把东西摔出门去?
晚上嘿咻完毕,叶时光在浴室里照镜子,哀怨地叹气,“老徐,我是不是看起来很显老?”
徐定国指指自己的脸,“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