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兔子
杨浩然刚刚刷完牙洗完脸，才要收拾东西准备出门，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看了看屏幕上熟悉的两个字，索性硬了心肠，把手机扔到枕头底下，然后甩手出门。
医学院门口有很多早餐点，买了鸡蛋灌饼边吃边把车停好，他匆匆忙忙掏出钥匙走上台阶，两位好学的女生已经一早等在门口，见到他来了，客客气气地问候早安。
杨浩然打开教室大门，她们走进去帮助整理，偌大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腌肉的味道，这腌肉味里像极了春天过后微微腐烂的咸猪肉，当然还有挥之不去的福尔马林。杨浩然一边吃鸡蛋灌饼，一边把几根骨头悬挂在演示台前，从下面看上来，它们仿佛清朝敬事房里太监们悬挂着的宝贝。
“杨老师，你是怎么锻炼出来在解剖教室里吃东西的？”一个女生问道。
杨浩然不动声色地把最后一点鸡蛋灌饼塞进嘴里，懒洋洋地说道：“如果我不在这里吃早饭，就得在路上吃，太耽误事了。”
“不觉得恶心么，春天到了，教室里这种味道，我实在是觉得……”
“是啊，我已经吃了一个月泡面了。”另一个女生说道。
“每个人都要尘归尘，土归土，猪如此，人亦如此，不过都是蛋白质。”杨浩然打了个哈欠。
“是不是每个教解剖的老师都这样？”
杨浩然靠着演示台，眉头一皱，“你们在医学院呆了三年，还会这样把解剖老师妖魔化？”
“没有，我们只是……”两个女生嘻嘻哈哈笑起来。
杨浩然了然那种敬慕的目光，只装作不知。换在过去，他其实还有些小得意，但是最近糟心的事太多，他已经没有心情享受这种注目礼。但是他仍然脸红了，于是那两个女生更加笑得咯吱咯吱的。
教室外面有人在吆喝，“哎，兔子给你们送过来啦！”
杨浩然走出去，“好的，谢谢，帮我放这里好了。”
兔子们被两名工人从这个笼子驱赶到另一个笼子，然后其中一位小哥道：“730元，谢谢，这是发票。”
杨浩然掏钱付账，收好发票。
运兔子的另一位小哥道：“等下要来收吗？”
“食堂会跟我们收。”
“我们就是食堂的啊。”
杨浩然看了看眼前穿着牛仔T恤的小哥，道：“啊？以前是另一个师傅过来拿兔子的。”
那小哥道：“食堂换承包人了。”
“哦……”
“反正还是按分量算。”说着把那730元塞回杨浩然手里，“这个钱就不用转来转去的。”
“那发票也给你。”
小哥笑起来，“你傻的啊，不会拿着发票跟系里去报销？”
“小便宜莫贪。”
两位工人相视一笑，牛仔T恤小哥把发票收起来，点头道：“老师您可真迂。”
说着他们笑呵呵离去。
上课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学生们陆陆续续赶来，杨浩然给各组分配好实验用的兔子，才要开始讲课，教师外面有人探头探脑，竟然是韩琦。
他赶紧走到教室外面，“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打你电话你不接。”
“不是说了，今天上完课再带你出去玩。”
“你上完课，还愿意跟我出去？”韩琦满脸惊喜。
杨浩然想到昨天晚上那场变故，瞬间涨红了脸。
韩琦怕他改主意，赶紧道：“那你去上课，我等你。”
杨浩然一夜没睡，黑着眼圈踱回教室，他看了看台下一双双年轻的眼睛，努力集中精神，开始上课。
解剖课上了整整四个多小时，等兔子们的药物反应记录在册，杨浩然手一挥，“年前摸骨头不及格的准备补考，机会只有一次，再不及格只能重修了，割肉的部分五月初有一次小测验，成绩记入总分。好，下课！”
兔子们被一只只提过来，扔进麻袋，这个时候教室门口已经站着韩琦，杨浩然本想从后门溜走，又觉得这样子太耸了，于是硬着头皮上前。走到一半，看见食堂小哥穿着白色的工作服已经等在外头了，于是他直接与韩琦错身而过，口气亲热地道：“等很久了？”
食堂小哥笑呵呵的，“刚来。兔子呢？”
杨浩然很客气地把人领进来，指指，“这里，一共12只，你拿得动吗？”
“小意思。”
“哎！能不能留一只，我想烧辣子兔肉自己吃。”
“老师你这是要带回家？”
杨浩然正在犹豫，韩琦已经上前了，道：“你宿舍里锅都没有，怎么烧兔子？”
食堂小哥道：“这样吧，食堂那边我给你找个灶帮你做。”
“现在不是正忙吗？”
“总有空着的灶台，老师您放心，我要连这个还搞不定，我就不混了。”
杨浩然感激不尽，回头向韩琦道：“去吃兔子吗？”
韩琦不放心地问：“今天打的什么药水啊？”
“放心，绝对无毒无害。”
食堂小哥也道：“一般用过的兔子，都是食堂收回去做菜的。”
韩琦点头，“我知道，我以前就在这里毕业的，那时候我们踢足球，操场上还有实验室跑出来的白老鼠蹿来蹿去的。”
食堂小哥点头，“现在也有。”
韩琦问：“你也踢足球？”
食堂小哥道：“没事踢两把。”
杨浩然赶紧接话，“吃完兔子，下午去踢球吧？”
他这话没有主语，于是不清楚是冲着韩琦说还是食堂小哥说。结果韩琦应了一声，食堂小哥却道：“不去啦，我还有事。”
杨浩然知道不能与韩琦独处，索性咬定了去踢足球，于是跟着食堂小哥去开过小灶，吃过兔肉，喝过啤酒，他衣服都没换，直接就去了学校足球场。
场上已经有学生在那里踢球，杨浩然上前加入，韩琦本想和他说点悄悄话，知道这一次是没戏了，只能另寻机会，为今之计，只能依着杨浩然的性子形式。
杨浩然昨天挨了通宵，一上午又在上课，这个时候早就头重脚轻，两腿发飘，软绵绵地带了几下球，没跑多少米就被断下。他一个不稳，与人拼抢时赶了寸劲，脚一扭，身子一歪，立刻就倒在了场边。
韩琦赶紧上前扶住他，“你没事吧？”
杨浩然不肯示弱，只道：“没活动开。”
“怎么办？”
“走两步就好。”他执意不让韩琦扶，慢腾腾绕着跑道慢慢走起来。
韩琦紧紧跟在他身后，道：“你昨天说的话，我会记心里。”
杨浩然反问：“什么话？”
“回去跟她好好过日子。”
杨浩然抬头看了他一眼，皱着眉头，终于是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那就好。”
“我们还是朋友？”
杨浩然笑笑，“嗯。”
吃过晚饭，打发韩琦上了火车，杨浩然一瘸一拐地回到宿舍。
学校给本校教师安排好了房子，现在大学扩招，在学校附近建教工小区，价格还是相当便宜的，钥匙到手，过两天就可以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