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嚏!”
南柯抬眸,恰好瞧见对方皱眉模样,不由失笑:“病了?”
东方不败不自然裹紧衣服:“你才病了!南柯老板可还有药膏?本座要敷药。”
南柯将手伸入怀中,假装掏出药瓶。东方不败接过,正要解开衣襟,手一顿。“你,转过去。”得到对方耸肩转身。
东方不败沉下面容。面上所有表情,包括赧然、害羞、别扭……逐一消失。余下的,唯有如死水一般的寂静。缓缓抬起手,两指之间寒芒乍现。他面上略有一丝迟疑——杀,抑或不杀,心中尚在犹豫,似有两方拉锯,不分胜负。
杀了他……
为何?
死守了五年的秘密……
不要杀!
杀了他。秘密,永远只能是秘密……
他甚至转过身,背对着你,是如此信任你。你却要杀他?
只有死人,才能永远闭嘴……
为何不尝试信任他?
杀了他!杀了他!……杀!
……杀!
银针脱手之际,东方不败惊觉有视线窥视。他心下一紧,骤然回眸,却是奇迹趴在南柯肩膀瞪大眼凝视自己。被他一瞪,委屈叫了声。而后用小爪子捂着眼,从南柯肩膀滑入他怀抱之中。
——为何不能信任他?
信任他!
瞳仁骤然紧缩,银针滑入袖口之中,东方不败面上浮现青红之色,猛地吐出一口血。
车外,独孤影打了个寒颤,从昏沉之中清醒。阿七回眸不着痕迹看了眼车帘,略放缓了呼吸。
南柯诧异回眸,见他趴在软被之中,血丝不断从口中溢出。当下将他揽入怀中,封住他周身大穴。“别运功,静心!”
东方不败闻言一颤。终究还是依言闭眸,放松调理。
南柯将他小心平方在软被上。凝视,眸色复杂。
他不会感觉错误……眼前之人,方才是想要杀他的。曾经任何一次比武,皆未动杀意。然这般,并不代表方才不想。
那一瞬间杀气浩瀚,南柯恍然可闻地狱阴冷诡谲之气息,离死亡竟是如此之近!
南柯闭眸,手心在东方不败看不见的地方紧紧握起,竭力克制拔剑冲动。
他不能拔剑——东方不败的针,比他的剑更快、伤害更高!
东方不败的武器,自是值得研究的。他晕厥过去之后,南柯在不远处树干上发现了这两枚针。他检查了两名刺客,针是从后脑刺入,从眉心而出。
一击毙命,而后银针入木三分。
——何等恐怖!
掩下心中震撼,鉴定一番。银针:暗器。攻击2800~???(内功限定上限)。命中+20%,速度+20%,出手+30%。负重1。
这小小的一枚银针,竟比他的水寒剑攻击,高至少500!而且出手,更快15%!
快。东方不败第一次要求比武,便是这一字!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若这是游戏,不过掉一级。然南柯始终不知,这是现实,抑或幻境,他不敢尝试。
是以毫无办法。
若东方不败想杀他……他毫无办法。
他只能等,只能赌。
终究赢了。
赢得微弱,赢得悲惨。丝毫不曾有任何快意,唯淋漓冷意。
他勾起嘴角,从未有过如今庆幸。
弧度嘲讽,自娱。
仅是一瞬,便即刻消逝无踪。
第16章
马车颠簸着在官道之上前行,天色愈发昏暗。
半个时辰后,东方不败清醒过来。他面色愈发苍白,此次已是元气大伤。他强撑起身凝视南柯,冷笑:“为何不杀本座。”
南柯一叹:“你又为何不杀我。”
东方不败沉默。
半晌,只轻声道:“你说过,旭是你朋友。”
他说之时,声音低沉、温柔,给南柯以无限渴求错觉。此刻他是旭。然而那一刻,却是东方不败。
南柯也不说破,只是点头:“那么,南柯同样无法对朋友下手。”
语罢,两人皆是沉默。
此般谎言。
俱唯是自欺欺人。
东方不败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陡然一变:“本座另两枚银针呢!”
南柯一怔:“那针都穿过人身体了,你还要去找回来?不觉得恶心?”
“你才恶心!……啊嚏!”
银针乃是千年秘银所制。材料难寻不说,更是耗费大量心力打造,最终只成了七枚!每次杀人之后,皆有教众人将之收回清洗。此次出崖,他只带随身携带三枚。
而现在,只余一枚。
东方不败脸色变幻,挣扎着起身。因上药,衣衫并未有系起。他的骨架本便比南柯小些,黑衣松松垮在身上。如今他这一动作,更是随之滑落,露出漂亮精致的锁骨,以及胸前嫣红。
纯黑,粉白。如是鲜明的对比……
南柯一窒,而后缓缓勾起嘴角:“东方教主这么喜欢……裸奔?”
东方不败面色一冷。
眨眼之间,南柯只觉面前一片黑暗。亮光乍现之时,东方不败已穿好他的衣服,起身欲离。“让开!”
南柯摇头叹息。右手从背包之中搜寻一番,丢失的两枚银针已然在手。“呐,你的针。”
“……多谢。阿嚏!”东方不败说不出心中感受。只觉原先冰冷,如今略有暖意。
南柯说不出心下感觉,确定他真的生病,忽然就莫名得幸灾乐祸起来。“呵,果然是生病了……难怪这么任性。”
东方不败冷哼。
南柯将脸转向窗外,淡道:“先睡一觉罢。等到了洛阳城,我会叫醒你的。”
东方不败转头:“不必,本座不困。”
“哦,那随你罢。”南柯摸摸奇迹的头,逗着它,漫不经心。“对了,你的针,可有名字?”
“……萧寒。”
“萧寒?真是奇怪的名字。”
东方不败闻之冷笑:“哼!准你叫水寒,就不许本座叫萧寒了?”
南柯摸摸鼻子,不语。
水寒。萧寒。
风萧萧兮易水寒。无论何者,皆是杀人戾器。
东方不败沉浸于失神之中,手中把玩银针。片刻后,再度打了个喷嚏。
“很难受么?”南柯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有些发烫。想了想,道:“实在难受的话……那便继续忍着罢。”
南柯手放上来时,东方不败乍然一惊。干燥,微凉,覆着极舒服,这才放松了身体。又听得他如是说,心下不由一阵无语:“……”
东方不败转了个身,将脸埋入软被中,扯着南柯的衣裳将绯红的脖子层层裹紧,缓缓睡了过去。
朦胧之中,似乎听得那人如释重负的叹息声。
东方不败回到洛阳分舵,已是半夜。
分舵之人躬身将他迎入,诚惶诚恐。
他挥手:“本座要歇息。所有事,待明日再议。”
他沐浴。而后侍女进入教主房间。她弯腰细细收拾东西,半晌终于是忍不住抬头偷看东方不败。
只消一眼,便深入骨髓,无可遗忘。
此般人物,恍若画中走出。她幻想了无数次的教主,是如此冷艳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