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与东方不败两人并肩而行。一袭红衣的教主大人身形修长,容貌更是秀美绝伦,自然引得周遭行人连连偷窥。
东方不败恍若未觉。
路上行人摩肩接踵,是以两人时常挨到肩膀。这一种几不可察的小摩擦,好像奇迹划了爪子挠痒,心下骚动却不可言喻,叫两人皆绷了心,几乎屏息感受。
懒猫奇迹趴在南柯肩膀,默不作声四下观望。瞧见自家主人与那红衣美人相视一笑,这等灿烂笑容,瞬间晃瞎了它的猫眼。
夜半将歇,庙会渐渐散了,灯火亦渐渐熄了。
闽江的水却再静不下去了。
却是福州最繁华的那家勾栏院于今日甄选花魁,在闽水最大、最为豪华的那一艘船上。
是以一江喧嚣。
东方不败与南柯雇了条小船,远远离着那声声调笑喝彩,感受脚下与陆地全然不同的悠然。
船家撑着篙,小舟摇曳。南柯侧躺下,双手垫在脑袋后,静看天幕月色银灰。
是以一江喧嚣,唯有此地安宁。
东方不败立于船头。
他背着双手,略仰着头,凝视西天圆月。一袭红衣翩然,气息清冷恍若谪仙。
几百年前曹植有言,“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大抵世间,再无比之愈发贴切的形容。
南柯收回目光,放到闽江前方花船上。有故女露着双肩,肌肤融雪。其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一片腐烂淫靡,叫人只欲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却始终不及身边一人。
东方不败神色不变,淡道:“你在看什么?”
南柯挑眉一笑:“美人。”
东方不败循着南柯目光看去,冷哼一声:“庸脂俗粉,难登大雅之堂。”
南柯同意着点头,脱口而出:“若说美人,谁又能比得上教主大人?”
余音未落,东方不败却霍然回眸。他容颜若莲花璀璨,眸光流转深不可测。“南柯是说本座美?”
静。
逆光之中,南柯看不出东方不败表情如何,欣喜抑或恼怒。他只知晓,毕竟古往今来调戏东方不败之人,没有一个能活过当日。大抵是从未有过的放松,导致他慢半拍才想到这一点。面上渐渐浮现出一分尴尬局促。
他摸摸鼻子:“……咳,我是说教主大人享齐人之福,七位夫人皆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人……叫我辈羡慕万分。”
果然。但凡紧张,南柯的古文,拽得总是顺溜的。
东方不败闻言,嗤笑一声。而后不再说什么,只转回头去凝望远处。
远处灯火绚烂。然而无人知晓的是,万千灯火在东方不败眼中,不过瞬间湮灭。
他在意的,或许永远只会是身边之人。
翌日午时,南柯在东方不败房前踟躇良久。
自昨夜庙会归来,东方不败便执笔开始默写林家祖祠那一份《辟邪剑谱》。袈裟之上林远图字体端正,还有几处划了重写,可见当时林远图仓促慌忙,是以连这等失误皆要模仿划上。
《辟邪剑谱》与《葵花宝典》殊途同归,到底还是有些许差异的。且要东方不败完全模仿林远图手笔,再不动声色改变字句而不能被林家人瞧出端倪,本是极难的事情。
南柯踟躇半晌,终于还是决定等东方不败自行开门再打扰。
房门发出轻声颤动,终于是开了。
南柯豁然回头。说不出略有加速的心脏,是为哪般。
东方不败面色苍白,大抵是熬夜不眠与未吃早餐双重原因所致。默写之时倒无多少感觉,一经放笔,则只觉筋疲力尽。
于是推开门,原是想唤小二打水沐浴。
他见南柯端着饭菜站在门口,满面踟躇,心下不禁别扭起来,于是轻倚墙壁漫不经心道:“南柯何时做了小二?抑或,本座门口风水极佳,叫南柯爱上在此地用餐?”
一分戏谑三分嘲讽六分倦怠,美人无论何时,皆是风情万种。
“您的午餐,教主大人。”南柯微微弯腰,笑容恰到好处的谄媚温和。“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
叫东方不败微微眯了眼。
南柯端了饭菜进屋,为东方不败布好,便坐在一旁看他用餐。
“我脸上开花了?”东方不败顿手,慢条斯理喝下炖排骨汤。“是何种花呢,竟叫南柯这般目不转睛。”
南柯摇头淡笑,一派理所当然:“一日不见兮,如隔三秋。”
东方不败闻之,不假思索便道:“三秋不见兮,美人迟暮。”
他这一句话,原是讥诮南柯之于闽江花船上故女的那一句美人。这等犀利精准,叫南柯瞬间失了语言,只能静静凝视东方不败吃相动作。
红衣美人不徐不疾,精细且雅致。一如当年洛阳城中,第一次随他一起吃饭。
蓦然回首,竟也有种恍若隔世般错觉。
总觉什么改变了,抑或什么都不曾变化。面前的依然是那伶牙俐齿、桀骜不驯的东方不败,
谈笑间,只叫樯橹灰飞烟灭。
东方不败用完午膳,将袈裟交于南柯:“应你所求,剑法、心法篇后半内容,本座皆做了些许修改。当内力修至四层,修炼者便会觉察不妥。倘若他们能忍住诱惑不再修炼,便不会有事;若他们不愿放弃,那只能怪其人贪心。”
东方不败的第四层与系统区分的第四层并不相同。严格意义上来说,东方不败看来辟邪剑谱与葵花宝典同样分为六层,修炼至于第四层,已能登江湖一流高手末尾。这之后的辟邪剑谱是假的,乃是东方不败随意编写。若修炼者野心不息,走火入魔亦不为过。
南柯诧异看了眼东方不败。
实在猜不准呐,这人究竟善良呢,抑或狠毒?
待袈裟上字句干涸,南柯再细细观看一番。无论字体抑或句读,乍眼看去,与前日夜中瞧见的《辟邪剑谱》简直一模一样!
见南柯眼中一片赞赏,东方不败疲惫道:“若非受制约颇多,本座可写出更完美的。”
南柯闻之摇头,轻笑一声:“无碍。”
林震南当家,辟邪剑谱再没有离开过林家祖祠。祖祠之中光线昏暗,以林震南自大程度,决计不会细细观察,且他一生未狠下心来练习辟邪剑谱,对林平之更是三缄其口。
而辟邪剑谱问世,是六年之后了。彼时林家知晓真正剑谱的人都已死了,不知假剑谱的人,依旧你争我夺。
——是以无碍。
即便他今日偷天换日,亦决计不会有人知晓!
东方不败将袈裟交于南柯,便不再说话。南柯习惯了东方不败的生活习惯,招来小二命其提水,让他沐浴,而后歇息。
东方不败原先还想与南柯一起去林家祖祠换那一件袈裟,被南柯否决了。东方不败安心睡下,当夜晚间,南柯便取了那一件袈裟归来。而后去厨房取了火盆,烧毁。
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