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十一郎身上布满密密麻麻、深浅不一的吻痕,看起来甚是淫靡。
连城璧深吸一口气,压下躁动。指尖在痕迹之上一点点抚过,直至胸口,才逗留不下。
胸口的那一道伤痕已愈合,摸不出来,唯一的不同便是比之一旁肌肤更为白皙。
那是被沈璧君刺开的。
连城璧心中感觉,复杂不可名状。
他从前一直认为感情与生活可以全然分开。生活是生活,是他不会动摇的信念;感情是附属,闲来无事亦可玩乐。
但他错了。
连城璧自然问过自己。
倘若当初早知有一日会这般喜欢这个人,还会再让他人横在他们之间么?
——不会的。
但这只是倘若,现实却成定局。
连城璧思绪已远。
概因这几乎已成他心中之刺,无声嘲笑着他的愚蠢自大。
萧十一郎自昏昏欲睡中醒了过来。他躺在连城璧怀里,缓缓握住他的指尖,也唤回了他的深思。
萧十一郎只轻轻道:“……已经好了。”
连城璧亲了亲他的后颈,应了一声。
萧十一郎又道:“这不是你的错。”
连城璧的吻已落到他的耳垂。萧十一郎感觉他顿了顿,而后轻轻咬住。
萧十一郎深吸一口气:“……要再来一次么……”
回答他的是连城璧的轻笑。
他眯起眼,反手握住身后人已然抬头的欲望,满意听的他倒抽口气的声音。
他还想说些话,连城璧却已扣住他的腰,微微抬起。而后藉着热水润滑,轻易将硕大埋了进去。
萧十一郎出口的声音也便成了一声低吟。
身后之人笑的愈发轻柔。
翌日萧十一郎清醒之际,只闻门外雨声淅淅沥沥。
而本应离去的连城璧握着他的手,静静注视着他。
见他醒来,连城璧眼中温柔愈深:“十一可觉得难受?”
自然是难受的。浑身酸软,腰杆以下甚至像是失去了全部的感觉,只余沉钝的痛楚,蔓延全身。
萧十一郎却不回答。他只是别开眼,面色冷淡:“……怎么还不走。”
连城璧抚了抚他的额。并无发烧,也便松了口气:“等你好些再走。”
萧十一郎心中说不出的失落。
——他又在奢望什么呢?他怎么可能会留下呢?
连城璧松开他的手,去端煮好的粥。许久以前一直是他在喝粥,难得有一次反过来了,他心里却并不觉痛快。
他只能叹息。
三日之后,连城璧才启程离去。
他离去时,萧十一郎又在唱那一首歌,那首世人只听得出旋律,不知词意的歌。
连城璧却是知道的。
他曾命泰啊打听,耗费近两个月时间,才自关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暮春三月,羊欢草长,天寒地冻,谁人饲狼。
人心怜羊,狼心独创,天心难测,世情如霜……”
出谷的这条路其实很短的。
大抵人生距离,也就这般长。
第42章 承君一诺(三)
——这个冬天来得实在太快了!
山谷之中尚且一如春季温暖,一路走来绿色却迅速褪去。
就仿佛这几十里路间隔之下,已成两个世界。外界四季交替,而山谷则无需顾及世俗规律,随心所欲。
出谷的路泥泞且长。连城璧缓缓走着,并无丝毫嫌弃。
路的尽头是一架马车。这架马车比之一般的都要大一些,但装饰却并不豪华,看起来只是大气舒适。
连城璧自然认得,这是他的马车。
更何况马车边上,还站着跟随他十年有余的小厮,明安。
明安穿着厚重的棉衣,站在马车上四下张望。远远瞧见连城璧,便回身取了披风,再飞快跑到连城璧身边,为他披上。而后又恭恭敬敬行个礼:“主子。”
连城璧点了点头。
他并不停顿,径直上了马车。车中温暖,甫一进入,便有馨香扑鼻而来。连城璧呼吸一顿,才认出是他惯用的静心香薰。
马车正中是一方红木书卷纹案几,案几之上置了小巧的火炉,正在煮一壶水。
明安已端来水盆,水面冒着丝丝热气,竟还是温的。连城璧便洗净了手,而后取过帕子擦净,再递与明安丢弃抑或毁去。
这几乎已成他深入骨髓的习惯。然而这一个多月身在山谷,离开这些步骤,他也并未觉得不习惯。
也许是萧十一郎让他忘记了这些习以为常的伪装刻意。而一旦离开萧十一郎,他便也恢复成世人景仰的无瑕公子,并无丝毫不适。
水即将开了,已发出“咕嘟”声。
连城璧随意靠在软垫上,一手轻击案几。
他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待他吐完,面前便也出现一人。
面前车帘并未放下,连城璧甚至清晰见得来时脚印。他思索片刻,轻笑了声,淡道:“便留下三人守着这个山谷,莫要叫人打扰。 ”
面前少年应了一声,神色一片淡漠。
连城璧看着少年,目光温和:“近来我不在,沈家之事你却做的很好,影三。”
影三闻言,目光豁然一亮。
他并不谦虚承让,因为他并非君子。他也不掩饰眼中狂热崇敬,因为他是真的崇敬连城璧。
他虽是影卫,平素却并不穿夜行衣,反而穿着平民百姓的衣裳。他的五官分开来看应是极佳,但组合在一起,却成说不出的平凡。
——便因着这一分平凡,他安然活过了成为影卫后的七个春秋——因为真正的刺客便应如大海中的一滴水,亦当如沙漠里的一粒沙。在万千的花花世界里,是人们忽略的存在、漠视的价值。
连城璧逗玩着炉中火焰,笑容轻暖:“沈家现今如何?”
“如主上所料。”
连城璧挑了挑眉,嗤笑一声:“真真是风雨前宁静啊……小公子,呵。”
影三眼中愧然。
他又问了几句,影三倒是对答如流。连城璧神色满意愈甚。
车外寒风嘶吼,车中沸水“咕嘟、咕嘟”向外冒着泡。
明安将水倒入茶壶,原先干瘪的茶叶渐渐便湿润饱满起来,一如溺水的舟叶,缓缓沉入壶底。
明安将这一壶茶水倒去,又满上一壶滚烫的水。
霎那茶香思溢,茶叶瞧着也愈发青嫩。
连城璧瞧着茶叶沉浮,忽然道:“便将山谷中的人都撤了罢,留下两个,千万莫要叫人打扰他。”
连城璧瞧着,本便是温柔雅致。然他说那句话之时,明安猛然发现自家主子眉眼间,更是说不出的温柔轻暖。
他尽管好奇,却不开口询问。
影三垂眼应了声。
连城璧接过热茶,啜了口:“去。”
影三躬身退出,身形很快消失不见。
车帘放下,马车缓缓驶向来处。
渐渐从偏僻之地,至于闹区。只是这道上积满冰雪,行人也很稀少。
一路走过,有富贵之人锦衣玉食,懈美出游玩乐;有平头百姓为家奔波,在雪中飞快行走;还有乞丐捡了破旧的棉衣蜷着身子缩在城墙下,为着几文钱喜笑颜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