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哲看着靖王,转身走了两步,边坐下边说:“没想到殿下会对苏某生出这样的想法,真是让我深感意外。”
白璧偷偷把半个身子的重量放在景琰身上。听了两个人的话,他也在深思,景琰对谋士的偏见太大了。而这位麒麟之才显然景琰是可以说有些厌恶的。可这位麒麟之才,面对自己的君上,面对这样的局面,在想什么呢?白璧又看看苏哲,却看不出这位麒麟之才在想些什么。
“既然你否认,那也很好。说明你心里总归明白这样做是不对的。”景琰刚说完。
一直闭嘴不言的白璧却开口了:“殿下此言白某可不明白了。苏先生又不是神仙,百密总有一疏,殿下误会了也说不定。苏先生觉得呢?”
萧景琰皱眉,想回头看白璧,却被掐住了后腰。
苏哲沏了杯茶,看了一眼,对白璧的话不做表态,只道:“殿下有话就直说吧。”
于是白璧又不说话了。萧景琰转身道:“郡主并非那些沉溺于权欲争斗之流。是她在沙场上浴血厮杀,才保住你们在这繁华帝都勾心斗角。在今后我与你的合作当中,我不允许你把这样的人当成棋子,随意摆弄,随意牺牲。否则,我萧景琰无法于先生共图大事。”
苏哲的模样当真只能用高深莫测来形容。他看着窗外景色,“我明白了,今日殿下来是与我定规矩的。”
萧景琰,缓缓坐下,因为白璧要撑不住了。萧景琰一坐,他也跟着坐在旁边。
只听萧景琰道:“我答应与你合作,你认我为你的主君。那么你就必须要明白我的底线。”
苏哲抿了口茶,淡淡问道:“殿下的底线是什么?”
萧景琰默然,转头去看着外头,目光一下悠远,声音沉沉:“我曾见识过许多的谋士,见识过他们所做的最阴险、最无耻的事情,这些人射出来的冷箭,甚至连最强的人都不能抵御。我的兄长,我最好的朋友,他们全都死于这样的阴谋,我绝不能让他们看见我也变成一个像那样不折手段的人。”
萧景琰在痛。白璧知道,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轻轻的在桌子下头握住他已经紧紧握成拳头的手。就是这么一愣神,他看漏了苏哲看着萧景琰然后一点一点静默的目光。
苏哲低垂眼睫,他与白璧虽不大熟悉,但至少有一年的交情,祁王兄看重白璧在他面前几次提到。他不敢掉以轻心,压下心中的感情,轻声道:“殿下放心,你绝不会成为这样的人。”
萧景琰吐出一口郁气,转过头道;“我不要求你能理解什么是军人铁血,什么是战场狼烟,但有些人不能伤害,有些事不能利用。如果连那些血战沙场的将士都不懂得尊重,那我萧景琰,绝不与你为伍!清楚了吗?”
苏哲的心头涌起一股热潮,可却什么表情都不能有。不知道什么是军人,什么是战场么?也许在十二年前那场寒冬的雪中,心凉了,血也凉了,但那些烙入骨髓里的东西呢,是不是也凉了?
“殿下所言,苏某自当遵从。既然今日是来定规矩的,可否容苏某也说几句话。”
“请讲。”萧景琰接过白壁递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口。
“想要对付太子和誉王这样的人,光靠殿下的一腔热血是不行的。苏某的存在就不是让他们的阴谋得逞。想要对付他们,一定要比他们更狠。否则稍有不慎,我们的大业就会万劫不复。殿下心里应该很清楚吧。”
萧景琰听了,想要说什么,刚一动唇,苏哲已经继续说了下去:“殿下的底线,我绝不会触碰,也希望殿下日后对苏某不要再有任何的猜疑。还有,有些事情殿下也不用再瞒着我,比如庭生。”
苏哲看着萧景琰,萧景琰也抬头看他,两人目光相接。白璧默默低头喝茶。不对劲,很不对劲,可到底,哪里不对?
这头他想着。那一头靖王已经转开了目光:“庭生,庭生有何秘密?”
“我指的是他的身世。”苏哲一勾唇角,“跟确切的说,是他的身份。”
萧景琰听了,心中几番纠结,本就略沉略磁的声音略发的低:“我做人一向光明磊落,唯有此事不敢拿在人前。可是先生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不必告诉殿下,殿下只要记得我并没有以此事来难为你。”
萧景琰喉结微动:“若你真想害我,单凭知道庭生的秘密就能令我束手。”
苏哲一笑:“若你身边没有像我这样的人,日后我们所谋只是渐为人知,太子和誉王的矛头直指殿下,你又有什么力量去对付他们?既然今日我们把话都说开了,希望殿下日后对苏某有绝对的信任。”
白璧觉得自己已经完全被无视之。继续喝水。
“只是这大梁天下,朝堂之上,还有许多纯良之臣。他们并没有参与到党争当中,对他们,我请先生......”
“该利用的还是要利用。”苏哲语气坚决,又放软道:“但我会尽我所能不去伤害他们。金陵城中风云已起,还望殿下早做决断。”
萧景琰沉默,最后点点头,决心已下。他目光低垂,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苏哲低头一礼,萧景琰闭上双眼,心中沉甸甸的装了很多东西。他站起来,转身欲走,又停下脚步,拉起一时起不来的白璧。
白璧拉住萧景琰,对着苏哲道:“白某心中困惑,有一问望先生解答。”
“白先生请问。”
“不知先生为何选择我家殿下?明明你有更好的选择。”
“我只是觉得将一位谁也想不到的人送上宝座,这才显得出我麒麟的本事而已。太子与誉王谁得到帝位都不奇怪,而我可以将殿下推上去。殿下应该不是那种会杀功臣的人吧?太子和誉王反正更象些。白先生以为呢?”
白璧一笑,施礼道:“我觉得先生是霁月清风一般的人物,想交个朋友。”
萧景琰回头看。只见苏哲淡淡一笑:“你我皆是殿下......”
苏哲话没完,白璧已经开口:“苏先生,您是殿下唯一的谋士,殿下只需要你这一个谋士就足够了。白某人真当是不知我与您如何用得上一个‘皆’字?白某告辞。”
说着反而先萧景琰下了楼,萧景琰却没有跟上,苏哲站起来,便听萧景琰道:“还是要多谢你,救出庭生。”随后才去追白壁。一转过转角,果然见白璧靠在楼梯上,朝着他笑,还眨了眨眼。
萧景琰好笑的走过去扶住他:“你走那么快做什么?”
两个人慢慢往回走,白璧笑道:“我刚放完狠话当然要拿出点气势来呀。”
“我以为你不会计较。”萧景琰道。
“我计较什么?他几番忽视我,明显的不对付么?”
白璧反问。
萧景琰道:“像是你平常不肯吃亏的作风,但不是你真正的目的。是不是?”
“你这么了解我?或许我就是瑕疵必报呢?”白璧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