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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约么?[修真](361)+番外

三界最深,无间海十八层,一面世镜观往事。

念虚......

洛之......

暮无眼睁睁望着那个人坐在他自己的棺材边,对着一副白骨念了三日三夜的往生咒。暮无亲眼看着那个人收敛一身修为穿梭于战火灾民之间,一尘不染的青色僧袍染上层层叠叠的鲜血与灰尘,被辱骂被驱逐更甚至被捆绑起来活生生割下血肉来。乱世之中你渡人,人却不愿被你渡。易子而食,比比皆是,人还不如一条野狗,如草芥薄命。

而你,而你在满是血色的土地上,背负着我的罪孽,为我赎罪。你将因果归结于自己的身上,以一身修为还清了所谓对我的亏欠,为求自己的不染尘埃。明明这个人为他做了那么,为他付出了那么多,可暮无却还是觉得痛。

真是不知好歹。你已经害他至此,难道还要继续执迷下去,真的要毁了他不成。不过寥寥性命,何必再拖上他陪葬。

无间深海中,暮无挥袖散去世镜中过往他所不知的种种。他的脚步略微踉跄,他穿过长长的深海隧道,打开十八层与十七层接连的通道,一出门便看见了早早等在通道外的殷黎。

殷黎扫了他一眼,上前扶住他。暮无下意识的放松了身体,靠在他身上。那是灵魂深处的本能,他本能的信任殷黎。

殷黎扶着他慢慢往房间走。暮无面色惨白好似鬼魂,哑声道:“我若不愿回归于你,你当如何?”

殷黎望着前方的路,漫不尽心的道:“我能让你如愿,也能让你再度一无所有。我为你准备一个礼物,你会喜欢的。”

暮无一惊,失声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哼,放心,有你在我对他什么也不能做。是他自己担忧你的安危,为了你自愿留下来的。不信,你自己去问他。”殷黎闹脾气似的瞪了暮无一眼。“说起亲近,我才是你最亲近之人。你为了一个和尚竟要怀疑我么?”

暮无哑然,片刻后道:“抱歉。我能否去见他一面?”

“他来本就是让你见的。我将他送到了你的房间。”

他的房间不就是殷黎的房间。只是他来之后殷黎便让给了他居住,那是一个独立的院子,少有魔族敢接近,十分的僻静。

暮无脚下便不由自主的急切起来,不过片刻便站在了小院的门前。殷黎善解人意的扶他到了门口便离开了。暮无毫无阻碍的穿过屏障,他怔怔的站在唯一的一间卧房的门前。

想要推开门,却不知道自己该以怎样的面目面对他。

第72章 第七十一章 花雪何处求白首(二)

第七十一章 花雪何处求白首(二)

物是人非,心境难回。

他按住自己脸上蜿蜒缠绕的暗红魔纹。他是想见他的,初来魔界知晓自己的身份时想见他,打开世镜见到百年前的他时想见他,在十八层海幽幽的隧道里一步一步往前时想见他。现在,只要推开门他就能见到他了,他却不敢了。

念虚也好谢落之也罢,你们啊,未动过心才是应该的。一缕残魂,区区情魄哪里配。不过是残缺的小小一块,连一个正常的人不算,只晓得纠缠着你死不放手。你若动了心才是瞎了眼聋了耳。

你不该将我放在心上一星半点。我给你的不过无尽的苦难,自以为是的喜欢,一厢情愿的拿天下祭奠我的悲哀,却害了你背负我的罪恶。

我满手血腥,不通人性,不似你满心慈悲万物皆一视同仁。我满心疯狂满心痴怨,浑身上下都是脏的臭的,淤泥里打滚,踩着满地的血腥才当成了人。我苦苦的抓着上一辈子不放,甚至要将生生世世的性命都让你背负。我自私自利,从不曾想过,我愿拿生生世世换,你这样的人,你这样计算着因果的人愿不愿意背负这一条命。

好在,我不过是一缕情魄。生来就只晓得爱恨纠缠。便是消散,也没什么妨碍。毕竟,我连一条完整的性命都算不上。

我自以为我爱你刻骨,这个世上不会有比我更爱你的人,我可以将自己完完整整的给你。现在我发现,这世上谁不是这样,心有所爱,情自然衷。我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因为我只是被抛弃的情劫。

这世上哪里有暮无这个人呐。魔君殷黎,号烬瑕,字......暮无......

暮无抿着唇,忽而勾起一个笑来。艳丽的桃花眼,如春花般的面貌,带着不得不做到的释然。

这世上本就没有暮子晨。真好,谢落之死了,暮子晨也不存在了。

暮无推开门,绕过四扇火焰镂空花纹的屏风,拂开暗红色的纱幔,撩开淡黄的床帏,那个清隽如远山的和尚便规规矩矩的躺在床榻之上。

海深玉的光柔柔的洒在和尚如玉的面容上,暮无在床边坐下。他似是想要抚平那和尚眉间的折皱,可指尖悬在半空许久,最后还是挣扎着收了回来。

和尚,你在想什么?如何在梦中也不得安稳。

暮无背靠这床柱,双手无力的垂在身边。他便这样注视着他的心上人,不敢近一寸生怕冒犯,也不舍眨一次眼,因为看一点便少一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深海本就昏暗的天色越发深沉的时候念虚的眼睫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目光没有焦距,怔怔的望着床顶的床帏。暮无下意识的站起身,后退了一步。

念虚的茫然不过一瞬间,在暮无后退的时候他已经重新凝聚了目光,望向暮无。

他的目光落在暮无的左脸,那里暗红色的从脸颊蜿蜒至脖颈随后没入衣襟的魔纹张扬而邪肆。暮无抬手捂住脸挡住念虚的目光,他垂下眼帘,望着浮动着水光的地面。他张了张口,脑海中思量许久斟酌许久,条理清晰而分明的解释不知怎么竟又消失不见,脑中一片空白。

暮无嗫喏许久,有些惊慌,他无措的站在床边,发现他什么都想不起来。怎么这样,不是想清楚了么。我要说什么,我该说什么。

念虚撑起身,面对着暮无伸出手,他的声音带着略微的涩:“过来。”

暮无一愣,身体不受控制的上前一步抓住念虚的手坐了下来。直到床铺都被他重新捂热了他才恍惚抬起头,他的无措落入念虚沉静的目光中。脑中霎时被一鞭子抽中,劈开了白茫茫的浓雾。

念虚温热的掌心贴着他冰冷的手背,暮无从发紧的喉咙里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道:“念虚,你多年苦难,数十年修为,上百年隐忍都是我欠你的。这次同样也是我给你招惹的无妄之灾。你放心,有我再你如何来的我便如何送你走。没人能害了你的修行。”

有些事情,有情的是爱,无情的便成了债。

念虚的神色不变,沉静而温和。他握着暮无的手,道:“你不欠我。”

暮无低着头遮住自己的魔纹道:“别这么宽容,我不值得。”

无间海的夜晚很安静,安静的好像没有一丝活物,阴沉沉的像是一片死海。房间明明有两个人,却寂静的连呼吸的声音都找寻不见。只有借住海深玉浅淡的光找到两条黑色的影子,才能确认房间里坐着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