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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你走过冬天(6)+番外

事实证明裴鲤是对的。

接下来这一个月他们忙得焦头烂额。包括裴鲤自己带出来的一个技术和一个产品经理,创业团队里一半技术入股的小股东都倒向了新股东。本来是效力待定的股权转让合同眼见要成为有效合同。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两周后。

季琛多方查证,终于发现了新股东与他们主要竞品的绝对控股方同根同源的证据。这一结论让飞讯时空最初的两个技术都站回了裴鲤这边。他们固然想要收益,但这收益不能以断送飞讯的发展为代价。

季琛连夜准备了无效合同申诉,眼见着只差临门一脚了,到底天不遂人愿,由谁来行使优先购买权的问题又像阴云一样笼罩下来。

原先的天使投资已明确表示不打算继续大量持股,裴鲤那边的股东根本吞不下这突如其来的21%,临时沟通的投资人都态度暧昧,显然不看好他们撑过这一波渠道的压力。

从最后一家风投公司出来的时候裴鲤特别沮丧。

他一副了无生趣的样子,一只手翻来覆去地搅那一杯加了太多糖和奶,变得十分粘稠的咖啡,一只手撑着下巴,惨兮兮地看季琛。

他说,小琛啊,我好像不适合创业诶。

他说:其实我可以当个技术。

他说:我很厉害的,去投BAT也能拿好offer。

他说:小琛你再去念个硕士呗?我可以养着咱们俩。不怕,不怕。

裴鲤就这样絮絮叨叨说了很多,看起来马上就要投降,奔着安逸幸福的生活去了。

可最后,裴鲤说:不行。我不能就这么认输。

季琛看着裴鲤融化在夕阳里的侧脸。

那个人皱着眉,嘴角抿着硬邦邦的线条,脸上分明稚气未脱,却坚毅得像一座城墙。他的下巴颏有一道不明显的暗色伤疤。那是上次聚餐时为了护着季琛而受的伤。季琛知道,裴鲤的左手臂有一道同样来由,却远比这要深的伤口。

而裴鲤甚至没跟他说过。

他只是在那里,有时候散漫,有时候较真,有时候英勇到叫季琛心头鹿撞。他只是在那里,而季琛就感到暌违的安定。

他像是有用不完的热情与活力,像是冷漠冬季的和煦暖阳,像季琛所能幻想到的最好最好。

于是季琛说:“我可以注资。”

季琛几乎是没过脑子便说出了那句话,直到话音出口才开始感到后怕。他的确有这个资金。钱的来源是几乎是他的禁忌,季琛从来也没打算过使用它。

然而过去的终将过去。

这是季琛最初约谈的心理咨询师说过的。那位心理咨询师没有医师资格,诊所也为了规避风险而写成谈话中心,他的话语大部分都像重复的鸡汤。

但季琛就是记得这个。

过去的终将过去。而他希望裴鲤能成为他的未来。

第9章

季琛不再有时间的概念。

他手中握着一团火,耳朵被熨得发烫,但这一切的感受都漂浮在外。

他猜测自己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就像是我很想你,或者我喜欢你。

可裴鲤已经挂了电话。

有点突然,而季琛惊讶地发现他并不如想象中难过。

季琛有个安排表,是来自医生的建议。

在冬天最难熬的日子里,他应该按部就班地活着。

季琛忘了时间,却隐约觉得安排表上今天的部分已经走到了末尾。

他甚至给裴鲤打了电话。

季琛用被折腾得软弱无力的手臂掀开被子,找到了阿普唑仑。

那挺多的。整整一瓶。

季琛知道他应该用三粒。

用药指导手册写着一粒,医嘱是两粒,而他坚持了一周之后发现只能是三粒。

于是他数好了三粒。

然后又是三粒。

然后又是三粒。

直到瓶子里什么都不剩下。

季琛对着掌心的药片看了一会儿。

他觉得三粒好像没有这么多,但是他想不清楚了。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手心的汗缓慢地浸湿药片。

季琛感到害怕。或许是害怕噩梦,或许是害怕死亡。他不知道。

他只是看着药片,怔怔地流下泪来。

眼泪是咸的。

而药片是带着涩味的甜。

季琛很少看见裴鲤的睡颜。

除了生病,其他时候裴鲤总有本事活蹦乱跳得像个永动机。明明自己也肝代码肝到凌晨,仍然会义正辞严地要求季琛早点睡,并在季琛来得及说什么之前就亮出肱二头肌,对比季琛的细胳臂细腿来打回一切抗议。

而这次,裴鲤是累狠了。

他边含混不清地嘀咕着小琛你随意啊我要补觉了,边挣开季琛的手臂,扑通一声就砸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季琛看着都浑身疼,可裴鲤硬是借着酒劲和疲惫,睡着了。

睡了就睡了,季琛也拖不动这一百五十斤进卧室。

裴鲤这顿饭兴致特别好,狼吞虎咽地吃了个囫囵饱就开始点酒。他一边喝一边专注地看着季琛,季琛被看得不好意思起来,只是举着酒罐作掩饰,最后居然也喝了半听啤酒。

季琛觉得裴鲤似乎有话要说,然而到底话没来得及出口就睡了过去。于是季琛也什么都没说。

此刻季琛浑身洋溢着暖融融的兴奋。他在理智与心愿之间挣扎了半秒,最后还是顺着心意坐到了地上,微微侧着头,看向睡得正酣的人。

裴鲤的胡渣冒出来了,有些邋遢,又有些可爱。季琛忍不住伸手去摸。

刺刺的。

……还扎了一手油。

季琛不由自主地就想笑。

他熟门熟路地进了浴室拿毛巾,把裴鲤脸上清理了一番。期间裴鲤只是很不耐烦地眯了眯眼,看清眼前人之后,直接把季琛锁在怀里,嘴里嘟哝了几句听不清的话。

季琛被裴鲤抱得死紧。他也没有挣扎,只是隔着毛巾按上裴鲤的嘴唇,有些心猿意马。

季琛喜欢裴鲤很久了。他想要裴鲤多看他一眼,多冲他笑一笑,也想要裴鲤愿意吻他、抱他。

有时候裴鲤的回应让他心生幻想,自己也许不是单方面的憧憬,他甚至连告白的情书都写好了,一封封地存在草稿箱;有时候裴鲤的温暖却又令他犹疑,那么好的裴鲤,是没道理喜欢上他的。

季琛想怪暖气让空气燥热,怪酒精让自制崩溃,还想怪裴鲤之前的眼神太绵。但到底还是他自己想要。

亲下去的时候,季琛是抱着一种大无畏的精神,甚至愿意就此跟裴鲤摊牌的。

然而裴鲤没有醒来。

他的嘴唇微微张开,方便季琛用舌头在他齿列间舔舐。季琛吻着吻着,明明自己才是那个主动的人,竟也觉得头脑昏沉,喘不过气了。他似乎听到了什么细小的声音,但当他睁开眼,发现裴鲤仍然在睡,只是微微皱起眉。

裴鲤皱眉的表情十分可爱,眉心蹙起来,眉梢耷拉着,像遥远的丘壑。

温热的呼吸与季琛自己的交缠在一起。于是季琛什么都顾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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