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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公主(74)

我愣了愣。真是人生何处不狗血。除了秦睿这个侄儿,又来一个比秦茵年纪还大的外甥。这秦茵的辈分还真大。

“当年槐京沦陷之后,那云漠国大汗害怕天佑国主拿他开刀,为了表明诚意,竟决定连夜将新城公主跟一双儿女送去西京。风狼在半路上击杀守卫,拼死掩护母亲跟妹妹逃离,可惜最后自己却被追兵抓住,受尽了折磨……”

“他是个好孩子,明明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却依然笑着对我说,只要母亲跟妹妹没事,自己变成怎样都无所谓……”魏国夫人说着,声音渐渐染上了哭腔,“可惜天意弄人,我原以为只是同名,没想到花魁罗茨竟然真的是风狼的妹妹罗茨……”

魏国夫人又抬头望了一眼头顶落满了灰尘的房梁,眼中已没有了刚才的恐惧,只剩下无尽的怅惘。

那个,稍等一下,我需要整理一下思绪。

和亲公主之子,被父亲背叛,血腥复仇……

这个故事,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脑海中缓缓浮现出曾经在后世史书上看到的记载,我的眼前刹那间一亮。原来,风狼就是他!

云漠国史书上最恐怖,最狠决,却又最雄才大略的修罗可汗普勒茹风狼。

人家连名字都告诉我了,而我却愣是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先入为主的观点害死人,我一直以为那位令小儿不敢夜啼的修罗可汗一定是一副草莽大汉的模样,方口大耳,留着络腮胡子,大口喝酒,大块吃肉,跟美型二字沾不上半毛钱关系。如果不是魏国夫人提点,我估计做梦也无法将风狼这个名跟普勒茹这个姓联系到一起。

想起昨天夜里风狼撕心裂肺吼着不杀普勒茹云格誓不为人的狰狞模样,弑父杀弟篡得汗位,以己为饵诱杀云漠十六部叛将一统漠北……这倒的确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

脑海中浮现出修罗可汗标炳史册的历历恶行,我十二万分地庆幸自己昨夜没做出什么冒犯他的事来。

风狼的事情过去,之后的日子又恢复了平静如水。

郭天奇的红衣卫虽号称无所不能,神鬼莫测,却终于没有找到惜春楼来。

倒是花魁索命的恐怖传说在几天内迅速传遍了整个槐京,害得惜春楼的生意一时间冷落了不少。

传说最先发现书生尸体的是书生的妻子,那位倒霉的官家小姐本是送参茶去给丈夫喝,没想到一进门便被里头鲜血淋漓的场面给吓晕了过去,从小养尊处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刺激,醒来之后便得了失心疯。那位招了书生为婿的老大人就这么一个女儿,一夜之间女婿死,女儿疯,老大人一口气没喘过来,就那么蹬了腿。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毁了。

坊间原本提起花魁罗茨多是唏嘘感叹之词,如今只剩下无穷的恐惧。可怜的罗茨如今在槐京众人中的形象已经堪比《午夜凶铃》热播之时的贞子,惜春楼这间她生前住过的小院更是再没有半个人敢靠近,连原本喜欢超近路打从小院门前过的一个小丫鬟也失去了踪影。

不愧是未来震动天下的修罗可汗,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必定引起腥风血雨。只可怜了那些无辜被牵扯到其中的人。

听到这些消息之后,我小心翼翼地收起了风狼留给我的那枚狼牙,下定了决心,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去招惹这尊恐怖的邪神。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就在这天晚上,邪神再度造访了惜春楼。

他出现的时候我正坐在小院的树下拿铁勺卖力地挖着半个西瓜。前些天李进跟杨吉半夜抗了一麻袋西瓜回来,那些西瓜分明经历了精挑细选,个个又大又甜。这世上再没有比在炎热的夏天,一边乘凉,一边吃西瓜更幸福的事了。

可能很多同学吃西瓜的时候喜欢从中间开始挖,不过我恰恰相反最喜欢玩迂回战术,先把旁边的吃掉,把最甜的留到最后。经历了艰苦的奋斗,海碗大的半个西瓜,终于给我刨得只剩下最后一块甜心。

正当我满心欢喜地准备一口吃掉西瓜最甜的那部分之时,两根纤长的小麦色手指忽然探入西瓜之中,犹如公交车上训练有素的扒手一般干净利落地将那块西瓜夹了出去。

然后。

“啊呜——”

一只血盆大口一口将那块西瓜吃掉了。

我恶狠狠地朝那人瞪去,却刚好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西瓜很甜。”他笑意盈盈地望着我,舔着嘴唇,一脸满足。

我悻悻地将西瓜皮丢到一旁,一时之间有些哭笑不得。

眼前这个孩子气的家伙,真的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修罗可汗吗?

“你的仇不是已经报了吗?还来这里干什么?”感觉眼前这家伙的杀伤力指数直线下降,我干脆抱着手臂,直接向他表明我这里不欢迎他。

“我好伤心,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想我吗?”他忽然一勾嘴角,远远地抛给我一个勾魂摄魄的媚眼。

他应当早就知道秦茵跟他的关系,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满脸黑线,最后索性顺着他的话讲下去,似笑非笑道:“几日不见外甥,姨母的确是分外想念。”

“姨母?”

没想到他闻言,眼神忽然蓦地一冷,里面戏谑的神情刹那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令人望之慑然的浓重杀气。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转变吓到了,惊恐地后退了两步。

他冷冷地瞪着我,一步步向我逼近,那眼神像极了一头被激怒的野兽,仿佛随时会扑上来。

“我那个十三岁就被人当成礼物送给普勒茹云格的可怜母亲,可没有你这么高贵的妹妹!”我原以为自己在劫难逃,谁料,最后他却只是冷冷地吐出了这句话。

说完这句话,他抬头望天,眼中一派苍凉。

面对那个自己尚未出生便被舍弃掉的姐姐,秦茵的确没有资格自称妹妹。当他们母子三人被当做牲口一样送入西京之时,她在哪里?当罗茨沦落风尘之时,她又在哪里?

秦茵的眼中只有天下,那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姐姐在她眼中,或许还抵不过一个路人甲。

“对不起……”

不知是被怎样的情绪控制,我竟上前一步,从身后用力地抱住了他。他比我想象中还要瘦,我甚至可以清晰地摸到他身上的肋骨。

他一怔,接着便浑身僵硬地愣在了那里。

“与你无关,我母亲被送去云漠国的时候,你甚至都还没出生。算年龄,你甚至比罗茨还小三个月。我不该把怨气发在你身上。”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苦笑一声,缓缓掰开了我的手,转过身来的时候脸上已恢复了那令人心驰神荡的迷离微笑。

“我要回云漠国了,来跟你道个别,顺便送你一条很有趣的消息。”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那目光仿佛一个温和的长者。

长这么大头一回遇到这么喜怒无常的人,我还真有些缓不过神来,只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