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年纪不大,懂得的倒不少。”倚红老板这话并不像是嘲讽。
怎么也是曾处于一个更加文明开放的社会,能了解更多的信息,受到更多的教育,形成了不同于这里人的思想,但春花也会因此觉得更孤独。这种孤独在京城时犹为明显,到了辽东,虽然偶尔还出现在春花的心里,但已经很淡了。
看出于娘子心中郁结,倚红老板笑着说:“你听听我的故事吧。”
倚红老板是杨州人,从小被卖到窑子里,鸨母让人教她才艺,将她养成了名动一时的花魁,很快姿容过人的她被一位年青风雅的公子赎身做了外室。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过了几年,被弃之如敝履,到了衣食无着的境地时,倚红老板只有再次开始卖身。
这一次,她学会了积攒金钱,带着丰厚的家私,她跟了一个贫困的秀才。寒窗苦读的日子刚刚过去,成了进士的秀才娶了名门大户出身的妻子,她被扫地出门,人财两空。
再次成为□□后,她这次挑了个什么都不出众,但还算是老实的小官,正式写了纳妾文书,想着这次总能寻个安身之地了。
结果,当她随着小官回到夫家时,为主母所不容,她也不是没抗争过、算计过,但最后,她还是被抓到了一个错,挨了一顿板子送到了庄子里。
还好她熬了过去,又从庄子上逃了出来,随着一群商人到了定辽前卫,就在这里做起了鸨母。倚红老板现在的目标是赚到银子,回到杨州故乡去安渡晚年。
春花看着一杯杯不停地喝着酒的倚红老板,心里也明白,倚红老板是知道自己不会泄露她的秘密,才向她倾诉的。平时她只能将这些过往沉积在自己的心里。
“于娘子,你有琵琶吗?”倚红老板酒有些多了,兴奋起来,要弹琵琶。
春花哪里有什么琵琶?她苦笑着说:“绮红老板,我扶你去躺一躺吧。”
“不,不,”绮红老板摆手说:“我给你清唱一首《琵琶行》吧,当时我们这些姑娘中,我弹琵琶清唱都是最好的。”
说着不等春花答应,她就唱起了白居易的《琵琶行》,在唱到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时,倚红老板反复吟咏,歌声凄婉动人。
到了晚上,喝得酩酊大醉的倚红老板才离开饭店。
作者有话要说:卢总旗和春花的感情肯定没有那么快了,大家别着急。
☆、第一百一十章
几天后,绮红老板将一个姓才的厨师和名叫秋月和秋叶的两个女子送了过来,春花认出了她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人是秋月。
才师傅家住在定辽前卫,做厨师已经有了十几年了,但厨艺一般,春花还是按倚红老板给的工钱留下了他,每月三吊钱,包吃,但不在店里住。
对秋月和秋叶两个,春花也与店内其它的人一样,都是每月一吊钱,包吃住。她们二人唯唯应了,又说:“我们不要工钱,只希望于娘子能一直收留我们。”
春花笑笑说:“只要你们好好干,我自然会留你们。”又说:“到了我这里,你们就用自己的本名吧。”
那个叫秋月的,也就是春花曾见过一面的那个眉目清秀的姑娘说:“于娘子,我们早就忘了自己的本名了,这名字还是倚红老板给起的,若是于娘子觉得不好,我们听凭于娘子改名。”
春花一下子明白了,她们是怕原名传出去,给家族蒙羞,便也不再提了,只叫她们秋月和秋叶,说:“我们饭店里原来就有几个人吃住都在这里,你们也与我们一同住吧。”
于是让鲁大姐领她们去内院东厢房靠南面的一间空屋住下。鲁大姐现在就住在东厢,有三间屋子,让出一间来没什么问题。
鲁大姐不动,说“弟妹,东厢房的屋子里放了很多东西,没有地方了。”春花看了一眼鲁大姐,“那就先让她们俩住西厢房吧。”
“西厢房不是给宁大厨留着的吗?”鲁大姐马上说。涂三爷介绍的大厨姓宁,过了正月十五就会到定辽前卫,涂三爷的信中说宁大厨会带着妻子过来,春花也说过要把西厢房留给宁大厨。
其实东西厢房都是三间,给秋月和秋叶让出一间来都没有问题,就是鲁大姐所说的东厢房里放着很多东西也是推托,她是不愿意与秋月和秋叶一起住,就连宁大厨,人还没来,鲁大姐已经认为宁大厨也秋月她们同住西厢房不合适了。
春花知道大家一定会有抵触,但这样的明显,还是出乎她的意料。“哪里还有合适的地方呢?”
饭店的内院是个小小的四合院,现在春花住在正屋东侧,范娘子带着大丫和留儿住在正屋西侧,鲁大姐和姐夫住在东厢房,将来西厢房要给宁大厨住,还有就是倒座的两间屋子了,可那里春花早已布置成了休息室,给家在卫城里住的员工轮流休息时用。
春花问这话时,范娘子也在屋子里,她与春花一路行来,又在饭店里做事,但仍然寡言少语,也没多少主意,眼下她如同平时一样,还是一声不吭。
最后鲁大姐说:“别的地方都不方便,厨房旁边那间小房倒是与哪里都不挨着,干脆让她们俩过去住吧。”
春花沉下了脸,秋月和秋叶察颜观色,马上说:“行,我们住哪里都行。”
春花却不能同意,厨房旁那间装煤和柴草的偏厦,不与火道和火墙相通,而在辽东镇的冬天,那样的地方会把人冻伤的。
“你们就住在我屋子的外间吧,大家都是女人,也没什么不方便的。”春花想了想说。
鲁大姐和宁大厨家里都有男子,既然他们都不方便,只有她住的东屋是里外两间了,能给秋月和秋叶让出一间来。
“不好,怎么能让老板娘让出自己的屋子呢?”鲁大姐和范娘子马上反对。
因为秋月和秋叶都在,春花不好当面说她们,秋月和秋叶只是可怜人而已,大家为什么要针对她们呢?
春花决定以身做责,把秋月和秋叶与其它员工一样对待,她摆了摆手,坚决地说:“就这样定了,范娘子带她们去吧。”
结果待到晚上,春花回了屋子,却发现范娘子带着大丫、留儿搬到了自己的外间,而把西屋让给了秋月和秋叶。
对这样的结果,春花也没说什么,只是过去看了看秋月和秋叶,见屋子里光溜溜的,原来的摆放的东西范娘子早已经收了过来,只有炕边上放着两个小包袱。
春花就回了自己屋子,从厚厚的一叠被褥中抽出两套给她们送去。自己嫌土炕太硬,多铺了几层被褥,拿出去几条也没什么。
第二天,春花先将鲁大姐找来,叮嘱她说,“我们都是女人,秋月和秋叶是无可奈何才沦落到这个地步,我们不要再为难她们了。” 然后让鲁大姐带着秋月和秋叶两个去厨房干活,
鲁大姐本来就因为昨天安排住处时,自己不肯让秋月和秋叶同自己一起住东厢房,最后把她们推到于娘子那里而内疚着,现在听了于娘子的话,虽然心里还没服气,但还是马上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