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按正式的南北开桌,池老夫人坐在客桌首位,因为她年纪大不用避讳,池指挥佥事和温副千户就与她坐在一起,春花则在下首相陪。
春花客气地为池老夫人奉酒送行,池老夫人也不再提纳妾的事,温副千户说着俏皮话,池指挥佥事竭力两处逢迎,气氛居然很好。
猛喝了几盅酒后,温副千户脸慢慢变红,燥热起来,看着他拉了拉衣领,春花让人送来了热毛巾。虽然正是盛夏,但定辽前卫并不太热,早晚都有凉风习习,只有中午的时候外面阳光直射让人受不了,但屋子里面还是很清凉的,尤其是他们坐在靖远楼的二楼,两面开着窗户,穿堂风一阵阵吹过。
“赶紧用热毛巾擦擦,可能是酒喝得太快了。”春花笑着看温副千户,又请大家都用热毛巾擦擦脸。
温副千户心里却是明白得很,他是看懂了池指挥佥事的心思,心里不快才多喝了几杯,但看小婶脑子里只有生意经,一点也没懂池指挥佥事此举的涵意,又有些开心,他擦了汗笑着说:“果然凉爽了。”
又说:“小婶,池老夫人离开定辽前卫,你摆酒送行,过些时日,我伯父也要到定辽前卫来,到时你也要为我伯父接风。”
温副千户的婚期近了,新家就设在定辽前卫,温将军自然要过来。春花知道温副千户这话是说给池老夫人的,给自己撑面子,也不说破,点头道:“这是自然,只恐温将军嫌靖远楼庙小,不肯给面子。”
“那便说好,小婶可不能赖帐!”
春花感到池老夫人的眼风像刀子一样甩了过来,于娘子与温副千户说话这样随便,池老夫人很是看不惯,但她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她也算明白了,儿子是看上了于娘子,根本不允许自己说于娘子的坏话,自己就当着儿子的面不说好了,反正还有的是别的机会说。
到了秋天,靖远楼饭店的工程全部结束了,靖远楼的客栈也开业了,因为暗合了定辽前卫的发展趋势,客栈的生意很红火。在春花又推出了住店的客人在靖远楼吃饭可以打折的促销手段,将两边的生意联合起来。
住店的客人在靖远楼里包餐的也不少,店里定了包餐的不同标准,就是有些定辽前卫的单身汉也过来定餐。再有做月饼,准备节礼,编写菜谱等事情,春花每天很少有闲着的时候。尤其是按过为温副千户操办婚宴的事情后,更是脚不沾地。
专门从广宁府采购的香樟木花轿四面刻着麒麟送子、和合二仙、金龙彩凤、喜上眉梢等吉祥图案,四角结着红绸的大花,大红绫罗的轿帏,上面绣着富贵杜丹,又用金银丝线绣出无数的“禧”字。
这样漂亮的花轿因为是胡家买的,只在胡小姐成亲时用这一次,它的奢华把定辽前卫的人都震住了。
同样震住大家的还有温副千户,他身着大红缎子的喜袍骑马走在前面,英俊不凡,每一个看到他的人都被迷倒了。
还有那传说中的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都用红漆礼盒装着,由军士兵们两人一抬,两抬并排,伴着喜庆的鼓乐在定辽前卫走了一圈,进了温副千户的宅子。
春花只在靖远楼前看了一眼,然后就一头扎到了厨房里,让人将一席席的喜宴排出。几乎整个定辽前卫的人都去吃酒席,女客们在温副千户宅子里开席,酒菜由靖远楼送去,军官们则直接在靖远楼开席。
这场婚礼的宏大规模在定辽前卫是前无古人的,就是以后,估计也很难有人能超过。
靖远楼的人虽然都累得狠了,这次比胡指挥使宴客那次还累,上次只有百十个客人,只是奢华些,而此次,足有几千人吃席。但收入吗?靖远楼里的一个伙计透露说,他这一个天挣了平时好几个月的钱。
认亲过后,温副千户的伯父等人就要回宣府了,春花还真为他设了送行的酒宴。这也是在温副千户提醒下春花才想起来。当时她笑着说了,“温副千户,小婶不是不给你面子,而是温将军这时忙得很,指挥使、指挥同知、指挥佥事这些大人物的送行酒宴都排不过来呢,哪有时间理我这个饭店的老板娘啊?你还是不要为难他了。”
“小婶,是我伯父要见你。”温副千户成亲没几天,可看着成熟多了,虽然还□□花小婶,但语气不再轻佻。
既然是这样,春花便让温副千户订了时间,温副千户叮嘱她,“小婶,你不用找人陪着,我伯父可是个好人。”
春花点了点头,对于池家老夫人,她不是也没有办法嘛。
温将军年过五旬,相貌端正,和善可亲,他笑着让春花坐了,拿起酒杯来说:“我没教好这个侄子,但他到了定辽前卫竟然懂事了,听说都是于娘子的功劳,多谢了!”说着将杯中的酒喝了。
春花有些惶恐, “这个功劳我可不敢领。”
“小婶,我记着你一直说我长大了,让我懂事些,还教我一些道理。”温副千户在温将军面前一点也没有这个时代的儿子见到父辈时的谨小慎微,而是有些随便,温将军也不以为意。
在温副千户订婚前,春花确实时常教训温副千户几句,但也不过是老生常谈,不论是温将军也好,还是军中的一些老人,不可能不对温副千户说过类似的话。现在把这功劳算到自己身上,也只能说是恰逢其时。
每个人都是一样,同样的话可能有很多人说,但能真正听进心里去的,也只有一两次,而这一两次往往都是有些原因的。要说眼下这个原因,应该就是温副千户在宣府出了事,自己心境也有了转变吧。
但现在自然不是提起宣府旧事的时机,春花便奉酒与温将军和温副千户,又把这些意思慢慢说了。
然后大家把话题扯到了别处,天南海北地谈起来,倒还很投契。
等温副千户更衣的时候,温将军对春花说:“于娘子,你很识大体,受了委曲还将喜宴办得很好,我一定会补偿你的。” 说着拿出一张自己的名贴递给她,“以后有什么事,可以到宣府去找我,只要能帮忙的,我一定不会推辞的。”
这种名贴起的作用与主人亲至相差无几,是比金银还要难得的东西,春花赶紧摆手拒绝说:“温将军,你误会了,温副千户是靖远楼的常客,我们自然相熟。这次喜宴,温副千户付的银子不少,我还赚了一笔呢!”
温将军这几天听温副千户对他说到于娘子的语气总是亲密得很,他就以为于娘子是侄子的相好。温副千户成亲,于娘子不仅不吵不闹,还帮着把喜宴办得非常漂亮,他才想要见一见于娘子,并想嘱咐他们一下,让他们先收敛些,毕竟温副千户刚成亲,别让岳家不高兴。
没想到是这个结果,温将军虽然意外,但还是笑着将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因为他虽然并不相信他们间没什么,却已经肯定眼前的于娘子是个能对温副千户有着很大影响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