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前面叹气:“13级,连火车都卷起来,那些救援人员怎么进去啊?”
韩自扬似乎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一下比一下猛烈的撞击胸腔,隐隐觉得额角发疼,一摸口袋——手机搁在办公室了。他近乎粗暴的将马初景手中正在发短信的手机抢了过来,手指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迅捷的拨下那串号码。
片刻,移动客服的声音如此甜美:“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他用尽全身力气骂了句粗话,转身疾步回24楼,这样子失态,一众高级员工呆呆的站起身子,看着他的背影,面面相觑。
几乎快跑到了秘书部,陈姐尚未下班,惊愕的看着韩自扬双目带着赤红,快速的写下一串号码——“去冲值,马上!”然后又说:“去查早上十点敦煌到乌鲁木齐的火车。”语调已低沉的近乎可怕——她从未见过这个年轻人这样——唬得转身就去叫住几个年轻的秘书,稳住了心神,条理清楚地吩咐下去。
韩自扬也不进自己办公室,就这么站在门外等。陈姐效率高,十分钟后,镇定的对着韩自扬报出列车号——他的心,就这么晃晃悠悠的沉到了冰窟之内,冰冷的无法呼吸,却又像热血都涌上头部,竭力问了一句:“手机呢?”
“应该可以接通了。”
他背过身,拨通电话,的确不再停机——“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片刻的失望与惊心漫无边际的将他淹没,韩自扬还是勉力定了定心神,转过身:“帮我订最快到乌鲁木齐的机票。”
陈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说:“好。”旋即说:“我通知西北区总部,看您需不需要协助?”
韩自扬走进办公室,头也不回:“让小肖和我一起去。我不在的时候,你让人打这个号码,直到有人接为止。”
他打开网页,关注网络上实时报道,一条条看得仔细,却无所收获,现场风势太大,救援队和媒体无法进入,没有确切的消息。
陈姐进来,晚上九点的机票,他点点头。
“西北区的王总会去接您。”
“你给他电话,看看那趟车出事的地点能不能过去?他们是怎么样援救的?”他冷静的吩咐。
陈姐略带关切的看他一眼,转身出去。
他近乎神经质的一遍遍拨电话,始终无法接通——突然间觉得无力,闭上眼睛倚在靠椅上,什么都不愿去想了——第一次觉得,面对这样的事,原来自己无能为力,原来只能坐在这里等待。
赶到乌鲁木齐已是第二日近凌晨的时候,王敬中在机场外等他,韩自扬脸色铁青,机场外狂风怒作,气温也极低——他匆匆从南方赶来,幸好陈姐考虑周全,给他包中塞上了大衣。一旁小肖递上大衣给他,韩自扬顺手接过搭在手上,“陈秘书给你电话了没有?”
“她说一直没有联系上李小姐。”王敬中看了一眼,韩总风尘仆仆,只有助理提了一个箱子。
韩自扬浓眉一挑:“那边情况呢?”
“据说已经现场有伤亡,但是还不确切,救援队开不进去。”
“你安排一下,我要去出事的地点。”他打开手机,又一遍遍的拨电话。
王敬中吓了一跳:“这里离珍珠泉远着呢,我联系过政府救援队了。他们也要等风势略缓才能进去。”
韩自扬慢慢从嘴角憋出了一句话,带着无可扭转的决断:“我不管,弄一辆来。”
王敬中小心翼翼的看了小肖一眼,后者无奈的向他耸耸肩。
“韩总,你确定李小姐在那一趟车上?是不是再查清楚?”他切切看了韩自扬一眼,“我刚才已经打电话让人去敦煌的酒店旅行社查一下,看看到底是不是上了那趟车。”
韩自扬轻哼了一声,“上车前我和她联系过,应该就是那趟中午发的车。”随即心头一阵烦乱,“我要一个司机,快一点。”
王敬中落在后面打电话联系车辆,小肖主动走在他身边:“王总,多担待些——韩总也是关心则乱,不是故意冲你发脾气。”
王敬中点点头,表示理解:“唉,我知道,可是天力实在不可违——我尽力吧。”
他极快的派了一辆越野车,又找了一个熟悉地形的老司机,很快来接他们。几分钟后驶入了黑暗中一列车队中——都是要开往那里的,既有第二批增补的救援人员,也有大批守新闻的媒体。
噼噼啪啪的沙子敲打在车窗上,韩自扬觉得心慌,扭头看司机:“这风什么时候能停?”
“停?”老司机笑了一下,“能缓就不错了,这里十天倒有八天刮着大风。”
也不知开了多久,韩自扬只觉得天空完全没有要放亮的迹象,铺天盖地的黄沙和尘土,连时间都停滞下来。他捏着手机看,信号忽强忽弱,车速不算快,只是不时有大小不一的石子敲打在车子底盘,或尖锐或闷钝的声响让人不安。
小肖坐在前边接起手机:“陈姐?”他听了一会,立刻将手机递给了韩自扬——
“怎么?电话打通了?”他迫不及待的接起电话,甚至揉在额角的手也不自觉地停下来了。
“不是的。李小姐并没有在出事的车上,我们从她在敦煌住的酒店得到的确切消息是她上了另外一趟车,如今可能被困在后边——等到南疆线通了才能到乌鲁木齐。”
韩自扬只觉得一口鲜活的生气慢慢从心底升起,很缓很缓的温暖了胸腔,他知道陈姐不会信口开河,必然有了把握才这样对他说——随即语气急快:“怎么回事?”
“李小姐原先是订了那一趟车,后来酒店总台程序出了点问题,没有赶上将票给她——她就坐了下一趟车。”陈姐加重了语气,“应该不会有错——服务员说在车站她没有赶上车,发了一次脾气,所以印象深刻。”的f8
“并且,我从南岱调了她原来的档案和照片,发到王总那里,他们已经确认了不会认错。”
恍若生死悬崖边走了一圈,终于见着了若隐若现的曙光——却也看见了脚底稍有不慎便粉身碎骨的狰狞。韩自扬无限疲倦的倚在车里,“谢谢你。”
他挂上电话,“替我接通王总。”
“南疆线上堵车的情况怎样?”他清晰明快的问,“会不会出问题?”
王敬中笃定的回答他:“不会有事,出事的那里是全疆著名的风口,几十年也难见,后面的车最多不过被困上十几个小时。”
出事至今,已经过去十几个小时,韩自扬只觉得无时无刻自己处在紧绷的状态中,踌躇了很久,问道:“你看现在怎么办?”
“韩总,我建议您回乌鲁木齐等。一来那个地方根本过不去,二来在乌鲁木齐办事周旋也方便。按照以前的惯例,前一趟火车出了事,后面的等上一段时间也就到了,您不用太担心。”
君莫躺在卧铺上,焦躁起来,一点也不明白怎么好好的天气突然就变了,列车广播又一遍遍的在公告:“由于天气和道路原因,列车现在晚点,请各位旅客安静休息,前方道路一通车……。”她无心再听下去,塞上了耳机,传来蔡琴的“是谁在敲打我窗”,抬头看看被风沙吹得黄糊糊的车窗,哑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