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送来了餐点。
祁门红茶和松饼,还有大份的水果塔。
他探询的望着她:“还是你要咖啡?”
“红茶就好。”
一点小小的光斑落在杯壁上,明晃晃的一块,有些活泼的在指尖跳跃着。红茶蒸腾出袅袅的香气,白雾柔软四散。
“罗先生……”沈夜指尖还拈着一块小小的松饼,眼风微微扫向墙壁,到底还是趁着此刻气氛还算愉悦开口了,“这个……”
“哦?墙壁?”罗嘉颀微笑起来,若有所思的看着年轻的女孩子,“你知道,有些人是很有控制欲。他们希望看到下属的一举一动,这样会让人觉得……有成就感。”
沈夜承认自己有一点点毛骨悚然。
可罗嘉颀看着她,唇角一弯,笑得很适意。
“当然,我没有这样的癖好。”他将笑意一点点的染进了眸色深处,那里镶嵌着一对流光溢彩的宝石,“让他们尽快把百叶窗装上——还是你喜欢换上一堵真的墙?”
“谢谢,像以前那样就好。”沈夜松了一口气。
罗嘉颀低头饮一口茶,心底滑过一丝异样的感觉。其实……他头一次觉得,这样的玻璃挺有意思。能随时看看她在隔壁做些什么也不错。当然,前提是她愿意。
不过……罗嘉颀看到她蓦然间轻松的表情,微笑着放弃这个念头。
一杯红茶恰恰喝完的时候,沈夜没有再给罗嘉颀续杯的机会。她将骨瓷杯和托盘叠放好,令人愉悦的一声轻响后,她十分技巧的看了看时间。
“去吧。”他不动声色的将这一幕扫到眼底。
“好的。我马上让人收拾这里。”沈夜拿了自己的东西站起来,“谢谢。”
一直走到了门口,身后一道声音低沉的传来,又喊住了她。
“沈夜。”
“嗯?”沈夜停住脚步,有些疑惑的回望安然坐着的男子,他的双眸一眨不眨,仿佛最黑亮的晶石。
“希望对你来说,这会是一份满意的工作。”他眼角轻轻一勾,十分吸引人的弧度,“合作愉快。”
明显的感知到他的善意,沈夜的表情僵硬了一会儿,终于慢慢的柔和下来:“合作愉快。”
沈夜发完邮件、整理完资料,脑袋还有些发木,没有焦距的目光抬起来,望向那堵墙,浓稠的米色,什么都看不出来。
不管心里对那堵透明墙有多少的不满,可既然罗嘉颀已经表明了态度,沈夜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暂时的忍受隔壁房间可能会投来的目光。虽然不确定他会不会真的望向这里,可她还是相当不自在。
不过……要是他真的像厉宁说的那样绅士、有风度,应该也不会往这里看吧?
如果罗嘉颀真这么做了——那就是□裸的偷窥啊。
一墙之隔。
罗嘉颀看见她抬起的目光,心底微微一动。有些惊,亦有些痒。
他镇定的移开目光,才忽然想起来,她是看不到自己的。
因为长途飞行而带出的额角轻痛似有似无,有时会被办公室通风口的暖气吹得严重一些,有时候又似乎被完全的拂走了,因为眼底掠到了她埋头工作的侧影。
罗嘉颀轻轻拨弄着手中的笔,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态有些像孩子。他本不必在这个时间回来,可是一回到S市,厉宁打来电话说沈夜已经正式接手的时候,他难以克制的想来看看。
哪怕周六她可能并不在这里加班,哪怕周一她就会正式的和自己“朝夕相处”。
这种感觉……就像在明川的时候。自己等在那座小小的廊桥上,忐忑,而又期待。
可说起来又这么好笑。只是因为看到她编辑的那本杂志上的小专栏——“编辑部故事”里,属于她的小小板块这样写:
下个月会去明川工作,对那边的面食很向往呢。其中一家叫做“什么面店”,真想尝尝鳝丝面的味道,去过的人都说好。
语气多么稚气可爱,就像她脸颊上若隐若现的小小酒窝一样。
于是自己就在那里等了,其实全无把握。
等待的时候,他面对着明川翡翠绿的小小河道,自嘲般对自己说,罗嘉颀,你真像傻子一样。
幸好她还是哼着歌,挎着大包,慢悠悠的出现了。
他喊住她,等她回头,她转头的一瞬,于自己仿佛漫无崖际。
重新将罗嘉颀从思绪中拉回的,还是来自隔壁的纤细身影。
沈夜不知道要从书柜最上层取什么东西,竟在脚下垫了一大堆书,踩上去,晃晃悠悠的伸出手。
罗嘉颀皱了皱眉。
已经很难站稳,她百忙之中居然还在接电话,他嘴角的不悦更浓了一些。
“妈妈……”沈夜有些讷讷的笑起来,“我忘了……这几天刚换了工作,太忙了。”
沈妈妈还在唠叨:“这次元旦,无论如何要回来一趟了。”
肩膀和耳朵夹住电话,沈夜的另一只手可以伸得更高一些。
快要够到的时候,沈夜忽然僵住了。
后颈有很温热的气息拂近,那个声音离自己很近很近:“你要拿什么?”
(18)
沈妈妈还在说:“天气冷了,不要只顾好看……”
一只手从沈夜身侧探过去,稳稳的将那卷宗拿下来,又扶了她的手臂,妥当的将她牵回地上。
沈夜嘟囔几句,应付过妈妈,挂了电话。
她半踩了帆布鞋,转身后退了一步,瞅瞅罗嘉颀,又瞅瞅透着光的墙壁,脸涨得通红。
罗嘉颀站在原地没动,身影修长,目光从上往下,恰好捕捉到她犹疑不定的神情,微微笑了笑:“我刚好看见你踩上去,很危险。”
不危险好不好?!
沈夜看看地上那叠书,不过小半米高。她只静静转开脸,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局促:“抱歉,我穿下鞋。”
罗嘉颀推开两部,双手抱在胸前,看着她蹲下去,短裙下曲起的小腿线条很圆润。他忽然轻轻折起眉——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她之前是杂志的编辑吧?
又不是模特,为什么穿这么短的裙子?
他抿了抿唇角,眸色幽深。
沈夜很快站起来,抚平裙角,不甚自然的看看罗嘉颀忽然晴转多云的表情,问他:“您还有事么?我要下班了。”
“下班?”他不动声色的问,“怎么回去?”
“地铁啊。”
他良久没说话,最后转过身:“一起走吧。”
“呃?什么?”
“我说一起走。”罗嘉颀重复了一遍,眼风有些冷冽,“你想挤地铁回去?”
沈夜正要拒绝,忽然又听见他说了一句:“以后注意衣着。”
沈夜脸颊上刚刚褪下的红潮又浅浅的泛了上来,隔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知道了。”
五分钟后,他们一道站在电梯里。沈夜的视线平视,落在光如镜面的电梯门上。两道人影,她略微站得靠后一些,只及罗嘉颀的肩头。
“一个人住?”仿佛是感知到了她的目光,他闲闲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