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此时此刻,沈采采却是忽然明白过来:虽然说清墨此时确实是怀着希望帝后和睦的善意多说多做了一点事,但是她要是再这么听之任之的纵下去,只怕养大了清墨的心,日后说不得还会做出更过火的事情,甚至牵连到自己这个做主子的。
所以,沈采采终于下定了决心,暗道:确实是不能再这么纵下去了,必须得给清墨一个教训,让她收一收自己的心,知道谁才是她的主子,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沈采采深吸了一口气,语声淡淡接着道:“陛下乃是天下之主,你向着他自然是应有之意,何错之有?”
清墨在皇后身边伺候久了,颇知皇后脾气:若皇后真就发怒或是大骂,脾气过了就好了;可现下这淡淡的态度——只怕皇后是真生气了。清墨心下又惊又怕,眼里的泪水也随之滑落下来,正好砸在下方那猩红色绣金凤的长毯上,嘴上喃喃:“娘娘,奴婢真知道错了.....”
她不敢多做辩解,只是小声解释了自己的想法:“奴婢自然是向着娘娘的。娘娘要临陛下字帖,奴婢只当娘娘是有心要与陛下合好,这才多说了几句。日后必是不敢了.......”
沈采采冷笑了两声,反问道:“你只当?这要是皇上身边的周春海只当皇上累了,想着替皇上去批折子,你说这是什么罪?”
这话实在是有些重了。
清墨吓得浑身发颤,只得连连叩首求恕罪,若非下面有毯子垫着,只怕她这么几下下去,额角就要磕出血来不可。
沈采采靠坐在床上,垂眼看着她,这才道:“行了,你也不必在这里磕头。自己回去想一想吧.......”
清墨不敢多言,只得抹了一把脸色泪水,站起身来,正准备出去。
结果,沈采采又慢悠悠的加了一句:“对了,别忘了我的奶蒸酥酪和杏仁茶。”
清墨吸了一下鼻子,连忙道:“奴婢知道了。”
她原只当皇后病了一场性子更好了许多,如今再看却又觉得更高深莫测了,哪里还敢多言多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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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甜食也不能抚慰沈采采被伤害的小心脏。晚上的时候,她不知怎么的居然做了个梦。
在梦里,皇帝与原主都还很小。
那时候,皇帝还只是镇北侯世子。
第11章 午夜梦回
那是很奇怪的感觉。
明知道是梦却又仿佛有自己的意识和思考;明明只是做梦,却仿佛对一切都了然于心、出奇的熟稔,就好像那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一般。
所以,当她在梦里看到那一大一小的男孩和女孩时,心里立刻便猜到了对方的身份:那是皇帝和原主。
此时此刻,沈采采完全代入了原主的角度,像是个害怕的小女孩似得依着身边的大哥哥,奶声奶气的和人说着话:“萧哥哥,我听人说夫人她们是去京城了.......那,她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男孩大约只有十岁左右,可能都没满十岁,看着还小。但是那他那黑沉的眸子、浓且黑的长眉以及英挺的鼻梁已经依稀能够看出皇帝日后的模样。此时的他自然也没有后来的冷淡与从容,稚嫩的脸上甚至还带了些许无法掩藏的不安和忐忑。
但是,对着身边的女孩时,他还是竭力端出大哥哥的模样,轻声的和她说话:“等这一战打完了就好了。”
说着,男孩又伸手摸了摸女孩那细长黑亮的发尾,凑到她的耳边,哄她道:“这几天,城里乱的很,你可别乱跑,乖乖待在府里,好不好?”
“可是那很闷啊。”女孩小声嘀咕着道。
男孩不由露出一个笑容,即使是在这样紧张的时刻,他还是情不自禁的露出一个这样的笑容。他用指尖捏了捏女孩的鼻尖,哼声道:“你可以自己看看书,练个字。等我回来.......”他顿了顿,然后续道,“等我回来,就会检查你这几天的功课的。”
“你要去哪吗?”女孩睁着一双明亮的杏眸看着男孩。
男孩却沉默了下去,他伸手摸了摸女孩柔软的发顶,轻声道:“别怕,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到时候,我们和北胡也打完了战,就能把母亲从京城接回来,说不定还会多个弟弟呢........”
女孩闻言又惊又喜,眨了眨眼睛,欢喜的捧着自己的脸蛋,笑道:“是哦,等夫人肚子里的小弟弟出生,我也可以做姐姐了!”
“嗯,到时候你就是小姐姐了,”男孩低下头,把自己的额角抵在女孩的额上,声音不知不觉的便轻了下去,“所以,你这几天要乖乖的,可别再乱跑了,要照顾好自己.......”
偌大的书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依偎着,头抵着头,亲昵的说着话——就像是鸟窝里的两只雏鸟,暴风雨来临之前,亲密的依偎在一起,以彼此为依靠。
然而,书房外,镇北侯府的亲兵们都已如临大敌一般的换上甲衣,配上弓箭;城墙上,将军与士兵的眼底都布满了血丝,已有数夜未眠,心焦如焚;城外,北胡的人马正如潮水一般的朝着这座大城涌来。
天边的乌云层层叠叠的压下来,好似有大浪铺天盖地的扑来,将要将他们所有人都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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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采采从梦里醒来的时候,抓着被角的指尖因为用力过度的缘故几乎泛着青色。她几乎喘不过气来,灼热中有带着一丝的干涩。
候在茜色鲛绡纱帐外的宫人似乎也被沈采采的动静所惊动,上前几步,轻轻的唤了一声;“娘娘?”
“给我倒盏蜜水来。”沈采采只觉得自己的喉咙里好似烧着一团火,干涩灼热,连说出的话都是反常的干涩。
宫人不一时便用琉璃盏端了温热的蜜水递与沈采采,然后又轻声请示道:“娘娘,可要点灯?”
“不必了。”沈采采直接拒绝了。随即,她忍不住抬起手,掌心贴着自己温热的心口,几乎可以感觉到胸膛里那激烈的心跳声。
好一会儿,她才真正的回过神来,低头抿了一口温蜜水。
作为一个看过《齐史》,看过百家讲坛齐太宗全集,欣赏过大量齐初宫廷剧的人,沈采采回过神来后倒是很快便知道了自己那个梦是什么时候——那时候,齐太.祖还只是前朝镇北侯,正在华洲抵御北胡,那是战局最危难之时,整合了草原十八部落的颉利可汗野心勃勃,领军南下,几乎无人可挡。北地人心惶惶,甚至还有狂生当街烧书痛哭,说是‘国运已断,山河将倾’。而当时镇守华洲的镇北侯亦是怀了以死殉国的心思,这才把有孕的妻子送去了京城,华洲城上下全民皆兵,十岁上下的镇北侯世子亦是随父上了战场.......
沈采采用手捧着琉璃盏,思绪飘远,慢慢的想着事:是了,梦里的皇帝说什么“等我回来.....”,想必就是要上战场了。
那时候的皇帝和懿元皇后都还小,都是那样的天真。他们就如所有天真的孩童一般盼望着早日打退北胡,结束战争,期盼着大战结束后的美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