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秀珍笑着点了点头:“有劳大哥前边带路。”
跟着衙役走进江州府衙的后院,卢秀珍四处打量庭院的布置,就见处处翠竹,时时繁花,有山石点缀期间,倒也雅致。曲廊回合,用的却不是朱红颜色,而是那种深褐色,显得沉稳大气,自有一种威严之感。
果然衙门就是衙门,与一般富贵人家的朱门绮户又有些差别,卢秀珍从粉白影壁那边转了过去,就见着后院一进屋子,有一间前边站着两个衙役,心知肯定旷知府陪着陆思尧在那里边,朝带路的衙役道了一声谢,径直朝那房间走了过去。
“陆大人,旷大人。”
卢秀珍落落大方朝两人行了一礼,笔直的站在那里,神色表情不卑不亢。
陆思尧朝她瞄了一眼,本来还想摆点官架子,可见着她这模样,竟又没了原先那气势,他指了指旁边一张座椅:“卢姑娘坐罢。”
“多谢陆大人。”
向陆思尧道谢以后,卢秀珍落座,马上单刀直入将今日的来意说明:“陆大人,我听陆先生说你今日会在江州,特地向你来禀报下那些江南种谷发出的禾苗长势。”
“甚好,卢姑娘请说。”
陆思尧正是在担心这个,卢秀珍的话让他精神一振:“卢姑娘,可是有什么好消息?”
这么急巴巴的跑过来,不是表功还是作甚?陆思尧心中冷笑,只不过脸上却不显露那鄙夷之色,装出一副沉稳的模样来,端了茶盏在手,低垂眼眸。
“陆大人,这是我最近的记录。”
卢秀珍从随身的篮子里拿出了一叠纸来,这次不再是上回呈给周世宗的那种皱巴巴的纸张,雪白平展,上头的字很容易就能辨认出来。
陆思尧拿着那叠纸翻阅了几张,有些没看明白,记载倒是简简单单,都是一些禾苗的高度叶片宽度抽穗长度的记载,可因着记载繁琐,每一种还分了类别,有那朝阳的、背阴的,靠田埂的,在中央的,看得陆思尧眼花缭乱,一叠纸翻看下来,已经是头晕眼花,只觉心跳得有些厉害。
“卢姑娘,你直接告诉我罢,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陆思尧将纸交给衙役,让他送回给卢秀珍:“怎么记得这般详细?”
“陆大人,要想有好的收成,要想培植好的稻种,怎么都得要细致些。”卢秀珍将那叠纸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这是每日禾苗长势的记载,有了比较我才能知道哪些植株是最优秀的,我想选取这江南的好稻种与咱们北方这边的稻种进行杂交,看看能不能产出新的稻种来,既能适应北方的气候,又能有江南种谷那种高产颗粒大的优势。”
“杂交?”陆思尧与旷江华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般不雅之词,这位卢姑娘说得倒是顺口,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是啊,培植出优良的杂交水稻才能得到高产。”卢秀珍有些不解,见着两位大人都是一副古怪的神情,也不知道他们为何会如此:“两位大人大概是不知道这杂交水稻的好处……咳咳,怎么才能跟两位大人解释清楚呢?”
“你也不用解释了,只要你种出来的稻谷产量高就行。”陆思尧摆了摆手,他才没兴趣听这些呢,他只要结果,要一个完美的结果,要一个可以让朝野质疑之声消弭而让皇上重新对他信任的结果。
“唔,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说了,还有一件事情,我斗胆想向两位大人提出要求,大人们同不同意……”卢秀珍眼珠子转了转,嘴角微微上翘,含笑不语。
“什么要求?你且说来听听。”
陆思尧皱了皱眉,是不是又要银子了?听陆明说,这个村姑最近在家里大兴土木,那些尚工们都在给她赶制一些雕花角架,也不知道要做什么,莫非是打着种良品庄稼的旗号在假公济私?
可是,她若真的要这样做,自己也没办法,毕竟还得求着她好好种庄稼。
就连一个小小的村姑都能要挟自己了,陆思尧觉得实在是有些耻辱,可又有什么法子呢?自己又不会种地!
“陆大人,旷大人,我在江州花市租下了一个铺面。”卢秀珍不动声色的朝陆思尧看了过去,眼神淡淡。
兰如青不是在怀疑那个唐知礼可能是陆思尧的手下么?自己拿出话来试探一二,看看这位大司农会有什么反应。从他那眯缝了一下眼睛的反应来看,卢秀珍心中暗自琢磨,兴许那唐知礼真的会与陆思尧有所牵连。
第一时刻的反应,往往最能体现出一个人的内心,尽管陆思尧很快脸色如常,但卢秀珍还是觉得自己说的话应该已经戳中了他某一根敏感的神经。
第185章 开业吉(一)
“卢姑娘准备开家花铺?这很好啊, 好, 好,好。”
旷江华点头赞了一声:“卢姑娘这般心灵手巧, 既然就是连江南的种谷都能让它们发秧, 种出来的花肯定也会好看鲜活,卢姑娘,生意兴隆哇!”
“承蒙旷大人的吉言!”卢秀珍笑着歪了歪身子:“大人, 我今日来就是想跟两位大人商量我这花铺的事情。”
陆思尧有些莫名其妙,这村姑准备开花铺,有什么要跟自己商量的?
“陆大人,旷大人,皇上嘱咐我好好培植江南的种谷, 我自然要尽心尽力, 可家里弟弟妹妹众多, 公公婆婆也已年迈,都靠着我一个人在大力支撑, 这日子也过得不容易……”卢秀珍的脸色又忧戚之色:“以前在娘家根本不知道这当家的滋味,等及嫁到青山坳, 一切事情都要靠着我的时候, 这才发现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可不是, ”旷江华连连点头:“也难为你了。”
饶是他, 官居四品,拿着朝廷的俸禄,可还是觉得日子过得紧巴, 若是逢年过节没人送节礼来,感觉要维持这么大一个宅子简直是不可能的。这个乡村旮旯里的小寡妇,年纪轻轻,上有老下有小,还有一堆捣乱的亲戚,这日子就更难过了。
“大人,故此我想开间花铺,挣几两银子来贴补贴补点。”卢秀珍见旷知府很上路,眉飞色舞了起来:“我得要解决了我们家的温饱问题,才能安心安意的给皇上种地,是不是?”
“不错……”旷江华颔首称是。
坐在一旁的陆思尧已经听出些门道来,这村姑,来府衙找他又是打银子的主意吧?
“卢姑娘,上次我给了你三百两银子,就用完了?”陆思尧脸色一沉,自己可得让她知道好歹才行,否则每次都跑过来问他要银子,一年来十次也就被敲走了三千两哪。
“陆大人,那三百两银子哪能用这么快。”卢秀珍笑着摇了摇头:“陆大人,您放心,这次我不是来问您要银子的。”
陆思尧顿时觉得脸上一僵,没想到这村姑即刻便窥破了他的心思,陆思尧如坐针毡,有些放不稳自己的身子,仿佛自己的外衣被她扒拉了下来一般,脸孔有些火辣辣的痛。
“陆大人,旷大人,我不过是一个村姑,想要和那些在江州花市做久了的人去拼,肯定会有差距,我得在最开始便打响我这铺面的名气,好让大家都明白我这铺子里卖的东西不错,货真价实有优惠。”卢秀珍含笑看了旷江华一眼,从荷包里拿出了两个银锭子:“陆大人,旷大人,我知道两位肯定是看不上这一点点碎银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