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氏瞧着有些傻眼。
她是见过李倾月的模样的,可是今日见了,怎么就无端地生出一种柔弱无依的感觉?
“华姑姑,罢了,今日之事,说到底也只是在国公府里。就算是不想着宋娇,我总要顾虑到国公府的名声。外祖父待我亲厚,舅舅舅母也一直都是待我视如己出,我住在这里,不能一直给他们添麻烦。”
“是,公主。”
绿袖却是个嘴快的,“公主何必如此?要您住在这里的可是皇上,又不是您自己上赶着要住进来的。若是这位宋小姐心里头不服气,大可以去找皇上说理,何必来糟践我们公主!”
“绿袖,本宫说此事就此揭过,我也不必再揪着不放。说到底,表妹只是动了几下嘴皮子,华姑姑命人打也打了,训也训了,就此作罢吧。”
绿袖却是面有不甘,愤愤地瞪了宋娇一眼,站到了李倾月的身后。
此时,李倾月清楚地看到了,齐氏的身后,还站着两名女子,之前好像见过一次,应该是二房的庶小姐。
“公主,您说的没错,的确是要顾虑着国公府的名声,只是您贵为公主,实在是没有必要为了这等小事,就委屈了自己。皇上向来疼您,一直觉得您是先皇唯一的骨血,恨不能将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送到了您的跟前儿,如今却凭白受了这等的欺凌,回头皇上知道了,怕是不好交待。”
华姑姑这话就是在提醒在场的诸位了。
纸是包不住火的。
而且这雪苑里头当差的,大部分都是皇上之前派过来的,要想瞒住皇上,那基本上就是不可能的。
老太爷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如果不对宋娇有所惩处,那么明日他这把老骨头,就得被请进宫去了。
“来人,宋娇冒犯公主,掌嘴二十,即刻执行。”
“是,老太爷。”
齐氏一听就傻眼了!
不是公主都不计较了吗?怎么还要打呢?
齐氏正要开口求情,就被一侧的宋华青拉住了胳膊,凌厉的视线,警告着齐氏,要她莫要再胡乱开口了。
宋娇一听自己今日是免不了要再受刑了,心中难免有些委屈和不甘。
抬头一眼看到了国师,那样一个云端高阳之人,总是那般地清雅出尘,定然不会是愿意看到一个弱女子被人用刑的吧?
“国师大人,还请您说句话吧。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突然就有些魔怔了。”
顾白听着她的话,却是连个正眼儿也不曾瞧她,只是将视线放在了李倾月的身上。
“公主殿下果然仁善,只是刚刚华姑姑言之有理,您现在若是太过善良了,回头此事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只怕,受罚的,就不止一个宋娇了。”
这话是在夸李倾月善良,可是与此同时也等于是在提醒在场的各位,公主不肯让华姑姑作罢,也不劝老太爷改变主意,其实是在帮她,帮整个儿国公府。
对皇室的嫡亲公主不敬,那可是大罪!
尤其,宋娇欺负地这一位,还是先皇唯一的嫡女,亦是老太爷的亲外孙女。
宋华青的脸色阴郁得简直就像是阴云密布的鬼天气,使劲地抿着唇,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齐氏的脸都白了,显然也是被顾白刚才的几句话给吓着了。
李倾月是无父无母了不假,可问题是,她的身分还在这儿摆着,莫说是她们在场的这些女眷,就是宫里头的正经公主们,也没有她的身分尊贵。
齐氏只觉得脑子时嗡嗡的,看今日这情形,她的宝贝女儿,应当是连屋子也不曾进,就先被人给教训了一番。
李倾月不曾受到任何实质性的损伤,可是她的女儿却还要再受到二十下的掌刑?
这简直就是没有天理了!
齐氏这会儿是敢怒而不敢言呐。
因为老太爷下的令,宋娇就被人当众开始掌嘴,行刑的,便是华姑姑的手下。
得罪了公主,要惩治她,自然也只能是公主的人。
宋娇这下子是肠子都悔青了。
经过今日一事,自己算是里子面子都丢光了。
特别还是当着国师的面儿,让她如此地不堪,她将来还有什么脸面出去见人?
庭院里响起了清脆的巴掌声。
因为考虑到了宋娇的身分,还有她和公主之间的所谓的亲情关系,所以,动手的人,就真的只是用了自己的手来掌嘴,而不像是处罚一些下人时,手上会拿了小木板。
李倾月低着头,心里头却是默默地数着一下、两下、三下。
等数到了十八下的时候,李倾月突然十分急切地唤了一声停。
“我看表妹的脸已经红肿不堪了,就这样吧。国师大人,您以为呢?”
顾白岂能不明白她的意思?
既想着在人前做个好人,又不愿意让这个宋娇太好过了,否则,又岂会等到了这会儿才叫停?
“既然是公主开了尊口,自然是当听从公主的意思。”
老太爷似乎没想那么多,脸色比刚才松缓了一些,好歹,这个外孙女的心,还不是那么狠的。
“你们都听着,今日之事,谁也不许再多议一个字。若是被本宫听到了你们胆敢碎嘴,那就休怪本宫无情,直接杖毙了!”
“是,公主。”
齐氏一听李倾月还能下出这样的一道命令来,那算是彻底地保全了宋娇的颜面,至少今日宋娇丢脸之事,不可能会传到外头去了。
齐氏一脸感激地看向了李倾月,小心地将宋娇扶了起来,母女二人匆匆转身。
一场闹剧,就此落下帷幕。
没有人注意到,院门外,一双阴鸷的眼睛,正紧紧地锁在了李倾月的身上。
李倾月当然知道有人在窥探她,而且其用意还十分地险恶,让她不舒服。
可是当她几次抬眼看过去,都看不到什么可疑之人。
李倾月从来不怀疑自己的直觉,所以,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那人伪装地太好了。
“老太爷,之前听闻荣华公主一人在庵堂时,也曾日日与庵内的师父手谈,不知今日,晚辈是否有幸与公主手谈一局?”
李倾月顿时斜眼儿四十五度,这个顾白,想要与她对弈,却去问老太爷的意思,分明就是有着取巧的嫌疑。
老太爷点点头,只说自己累了,将梁氏和宋子夜留了下来,独自走了。
梁氏又吩咐人去备了瓜果点心,还有上好的清茶。
华姑姑这厢也备好了棋案,燃上了熏香,不远处,还有一名宫女席地而坐,抚弄着一把七弦琴。
其实顾白留下来,也真的只是想要与李倾月对弈一局。
这些日子两人都太忙,一直不曾好好地静下心来,认真地下上一局棋,如今倒是在这雪苑里,寻了这样的一个机会。
宋子夜坐在了两人的中间,看着棋盘,很快,便陷入了沉思。
两人落子的速度都不慢,特别是一开始的时候,可以说是飞快的。
约莫下了十余子,两人的速度才渐渐慢了下来,宋子夜看着二人的手谈越来越激烈,俨然有着江山无垠、金戈铁马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