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马上就要开春了,我们也该要回去了。”御风单刀直入,没有提出建议,而是斩钉截铁的说出自己的意见来:“太子殿下别让将士寒心,莫让南燕百姓空有等待!”
燕昊看了一眼御风,没有说话,他知道御风说的是对的,他本该早就离开上京城,但是他却心中恋恋不舍,总想要多看她两眼,哪怕只能是隔着院墙相望,他也觉得满足。
“那……”燕昊吐了一口气:“今晚动身罢。”
这两日他易容成了别院里的一个仆人,打听慕微今日会要去看花灯,他决定亲手做一盏花灯送给慕微,可是没有想到慕微竟然因为身子不舒服,没有前来看他做的那盏宝莲灯。燕昊惆怅的立在那里,眼睛望着那千山暮色,一片茫茫,心里头也惆怅了起来。他想到了朱雀街头的那一幕,赫连毓紧紧的抱着慕微,脸上有着一种焦急神色,而他却只能站在旁边,偷偷的打量着慕微苍白的脸色,心里虽然着急,可却没有半点办法。
“太子殿下,走罢,这里也没什么好留恋的。”御风在他耳边催促着:“今儿是上元夜,咱们快马加鞭的赶路,总怕在二十三四会到凤凰山。”
燕昊点了点头:“走罢,这里确实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
她已经不再惦记自己,她怀上了赫连毓的孩子,她将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自己又何必再来破坏她的幸福?燕昊催马前行,手指节上一片青白颜色,心里一阵阵的疼痛。
微儿,别了,只愿你此生安好。
☆、上元烟火
“微儿,微儿!”赫连毓看着怀中的慕微,心里有几分焦急,微儿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成了这副模样?
秋月手中拎着那盏宝莲灯,烛光将马车里照得一片温暖,她有些担心的看着慕微,小声说道:“王妃,你坚持坚持,咱们就去药堂里请大夫看看。”
赫连毓带着慕微去了京城里的回春堂,那大夫把了下脉,脸上露出笑容来:“公子,尊夫人并无大碍,只是因着去了人多的地方才引发了不适。”
赫连毓这才放下心来,他瞧着慕微苍白的脸孔,心中狠狠的责备了自己几句,自己实在是太疏忽了,微儿现在这模样,哪里还能跟着他往人多的地方去?她即便提出要去看花灯,自己也该劝导她在别院呆着才是。
回春堂的大夫很是严肃的看着赫连毓,摸了摸胡须道:“这位公子,你怎么能这般大意?妇人怀着身子的时候可最要小心,你带她去看花灯会,若是被人挤着碰着,那又该如何?”
赫连毓满脸羞愧之色,连连点头:“确实是我没想得仔细。”
“所幸尊夫人情况还算好,你拿了这方子去抓药,熬了药给她安胎罢。”那大夫龙飞凤舞的开了一张方子,笑眯眯的交给了赫连毓,上元夜店铺打烊早,没想到这时候还能赚到一笔银子,真是运气。
瞧着这公子穿着甚是阔绰,也很是在乎他那夫人,所以回春堂的大夫一点也不吝啬,将最好的安胎药都给用上了,他送了赫连毓与慕微到门口,瞧见那辆马车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太原王与王妃,看来自己还少写了些药材哪,大夫捶胸顿足,懊悔不迭。
将慕微送回别院,天色已晚,赫连毓本欲留下来陪着慕微,可却被她拒绝了:“王爷,你赶紧去宫里罢,免得太后娘娘惦记。”
见着慕微关心自己,赫连毓心中一阵感激,伸手探了探慕微的额头,见她已经收了汗,这才放下心来。吩咐了秋月一句:“好生照顾着王妃,我明日再过来。”
秋月点了点头,将赫连毓送出主院,走回屋子一看,就见慕微已经翻身坐了起来,正怔怔的看着她放在地上的那盏宝莲灯。
“王妃,你怎么就起来了?”秋月嗳哟了一声,赶紧走了过去,想扶着慕微躺下,慕微轻轻将她的手推开:“把灯笼递给我。”
秋月有几分吃惊,不知道慕微要那灯笼做什么,但也不敢反驳她的话,将地上的那盏宝莲灯提了起来举到她面前:“王妃,这灯笼只不过是大一些,所以瞧着格外漂亮,其实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慕微没有说话,只是眼睛望着那句“似曾相识燕归来”的诗,鼻子有些发酸,眼泪珠子簌簌的掉了下来。她的耳边回旋着幽幽的埙声,那个夜晚,也是这般月明风清的夜晚,他握着自己的手与她一道吹奏出悠长的埙乐,那乐曲至今她还记得,缠缠绵绵的曲调,仿佛还在她的耳边萦绕。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那般动听的乐曲,可能自己是再也听不到了罢?痛到极处,伤到极处,已经不能用言语表达,只能默默的迎风流泪。
“王妃。”秋月见慕微的眼睛盯着那句诗看了个不歇,忽然回过神来:“似曾相识燕归来?难道那卖灯的老者,竟然就是那燕昊不成?”
除夕夜里她见过燕昊一面,虽只是惊鸿一瞥,可足以让她留下深刻的印象,她怎么也无法将那卖灯的垂垂老者与那晚上丰神俊逸的年轻公子联系到一处,可瞧着慕微这神色,却肯定了是他。
他与王妃是绝无可能的,还不如早些斩断了念想,秋月心中虽然同情慕微与燕昊,只是想着这现实情况,不由得又暗暗叹了一口气,王妃与那燕昊,已经是绝无可能了,她已经嫁了王爷,而且王爷又这般对她好,她何必还去想着燕昊?
慕微坐在床上,抱着那盏灯,一直默默流泪,她这时忽然很希望燕昊能出现在自己面前,伸出手来拉起她:“咱们一起走。”
她会不顾一切跟着他走,抛下自己的父母哥哥,抛下这上京城里的记忆,她的世界里从此只有他。
可是燕昊不会再来了,慕微擦了擦眼泪,心中默默的想着,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及笄之前的那个夜晚,燕昊曾经问她,想不想与他结庐山间,过着平静的男耕女织的生活,她拒绝了他,从那一晚开始,他与她之间的这份感情便注定不会有结果。
“睡罢。”慕微望了望窗户外边,这时已经看不见光亮,想来已经很晚,她将宝莲灯递给秋月:“去将这灯挂到我窗户外边的走廊下,我要它一直亮着。”
秋月微微叹了一口气,提着宝莲灯走了出去,屋子外边很黑,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她用叉子将宝莲灯挂了起来,才放下那根叉子,忽然就见天边有一片明亮,踮着脚尖看了看,原来皇宫那边放焰火了。
中庭与外院一片欢腾,丫鬟们都涌了出来看焰火:“这笔除夕夜里的不会差,还多了些精致的呢,你瞧瞧那银色的花,是不是梅花?那般细碎,直扑扑的往人的眼睛里落下来了!”
赫连毓站在五凤楼上,陪在高太后身边看焰火,他的旁边还坐着宇文如眉,这让他全身都有些不舒服。他一点儿也不想与她坐在一处,可高太后却亲自派人去太原王府将她接进宫来:“毓儿,既然你那王妃有了身孕不能陪同你进宫,自然是要有宇文侧妃陪伴的,上元节乃是团圆之夜,哪里有一个人孤孤单单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