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到这种郁闷事,林微微真的不知道说啥好了,只想找条偏静的小道躲进去避一避。可是偏偏天不如人愿,这条大马路一通到底,连个弯路都瞧不见,要找个藏身之处都难!
德军高傲,学生狂妄,两队人马剑拔弩张,谁也不肯退后半步。几句话说的不得体,便要干架,然而和全副武装的军人动手,这实在不是明智之举。训练有素的德军在司令官的命令下迅速列队,冲散了聚集游行的学生,一时间,整个街上一片混乱。
有人摔倒在林微微面前的地上,来不及爬起来,就被人从身上踏过;还有人被推撞在她身边的墙上,扑通一声,头破血流,惨不忍睹;看到这种场面,林微微也六神无了主,那些官兵看起来来势汹汹,谁都不会放过,可怜她被挤在中间进退两难。
尖叫、怒吼、喝令,各种咆哮此起彼伏,明明是夜间,却被照明得如同白昼一般。不知究竟是谁方先动的手,但此刻也无关紧要了,只听刺耳的枪声划破空际,群众顿时安静了下来。有人中弹倒下,一名军官开了火,血腥的味道顿时蔓延了整条街。只是沉寂了短短片刻,群众再顿沸腾起来,只是愤怒变成了恐惧、反抗变成了逃跑,先前高昂的气魄已然被这声枪响打散。
情况越来越糟糕,不少学生都被逮捕,而剩下的也在抱头鼠窜,场面不能再乱。林微微再也顾不得去管自己的行李,急忙随着大流朝着反方向跑去。这种情况下,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吧。
然而,德军并不打算放过这群闹事之徒,即便他们只是手无寸铁的学生。他们将部队一分为二,前后包抄,轻而易举地将这些人赶入了死角……
弗雷德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和同事在饭店里喝酒,当他看完急报,手一抖,红葡萄酒顿时撒了一身。而当他气急败坏赶到现场时,大街上早已人去楼空,只剩下一片狼藉和斑驳血迹。
在出事点走了一圈,最终在角落里发现林微微拉下的行李,心不停地下沉,一直沉到了山谷的最低端。他深呼吸了几下,怎么都无法让自己冷静下来,关心则乱,而此时,他的一颗心因一个女孩全乱了。
简妮,你一定不能有事!
第八十八章 再见捷克
就在他心急慌忙之际,有人叫住了他,回头一看,只见林微微站在月光下。那一刻,他都不敢眨眼,生怕自己看到的是幻觉。
“你没有被……”
“我乘乱躲了起来。”她指了指路边的垃圾桶。
感谢上帝!
弗雷德什么话也没说,几步走了过去,将她一把揉入怀中。他的心跳重若雷鼓,他的双臂强劲而有力,林微微被他按在怀中真是半点儿也不能动弹。
这是一个什么性质的拥抱已经不重要了,而重要的是,在危急关头,有一双手在那里扶她一把;在狂风暴雨前,有一个胸膛可以替她挡一下。总有一个人,无论何时,会为自己担忧,她不是孤独无依的,这样就足够了。
“你们设置了路障,火车开不了,要明天才能……”
她说了一半的话,突然被他打断,他扶着她的肩膀,看着她道,“我决定了。”
微微被他严肃的神情吓了一跳,忙问,“你决定什么了?”
“从今天起,你哪里也不去,就跟着我。”
“为什么?”她茫然问,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变了主意。
“因为,”他停顿了下,然后用认真的语气说道,“除了我,谁也不能保你周全。”
这一句话,他说的很慢,却带着千斤之重。弗雷德不是那种会随便做出承诺的人,可此时此刻,他确实承诺了。
就这样,林微微逃亡瑞士的计划又泡了汤。被他拉回家,折腾了一天,人累心也累,什么都不愿多想,洗洗睡了。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就闻到满屋子的咖啡香。弗雷德坐在桌子旁,边喝咖啡,边看报纸,身上又穿回了纳粹的那一套制服。收集情报的任务完成,他自然无需再扮演什么瑞士富商,对他而言,盖世太保的身份高于一切。
“我们明天动身去波兰,这里你还有什么地方想去的吗?”
听他这么说,林微微忍不住问,“我们就这么走了?”
“不然还能怎样?调派的文件早就下来,如果不是你昨天出了事,今天我已该在路上了。”他不以为然。
“那,”她咬着唇,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问道,“那夏洛特怎么办?”
“她?”
“对啊,她知不知道你要走?”
“我没告诉她。”
“她不知道?你打算不告而别吗?”
闻言,他低低一笑,道,“不告而别?她并不是我的谁,我没有必要事事和她汇报。”
“可是,你吻了她。” 她反驳。
“那又如何?”他挑眉,“即便上了床,也没规定我非要娶她。”
我擦,这就是保守的30年代好男人说出来的话吗?林微微都快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想来想去总是为夏洛特不平,不禁指责道,
“你怎么可以始乱终弃?”
比起她的大惊小怪,他却波澜无惊,“这是我们你情我愿的,谁也没有强迫谁,所以谁也不必对谁负责。**”
这就是赤果果的东西方文化差异啊!找不到反驳的话,索性闭嘴,她气鼓鼓地坐在那里生闷气。
弗雷德瞥了她一眼,在她对面坐下。林微微嫌恶地瞪他,然后站起来,走到窗边,背对着他,就是不想看见他。
“这是我和夏洛特的事,你生什么气?”他不解,完全不能理解她的举动。
“我……”只说了一个字,她就咬住了嘴唇。是啊,她在生什么气啊,这事和她有关么?他又不是鲁道夫,始乱终弃的对象也不是她林微微,要她吃饱撑着了瞎管闲事?可是,她的心就是不舒服,尤其是他说的那句‘我们你情我愿的,谁也不需要对谁负责’让她觉得异常刺耳。她这人总有这个毛病,觉得自己的性格和夏洛特相似,所以忍不住要将她的遭遇往自己身上套。虽然明知他们都是不同性格的人,也处于不同的立场,可她还是在纠结。纠结鲁道夫对自己的感情是否也有一个期限,当床单滚过,热情过头后,一切就都不复存在了?沉醉在思念里的人,会不会只是她自己?她对鲁道夫没有把握,一方面是因为文化差异,另一方,是因为这个年代实在有太多的无奈了。
这些小心思弗雷德自然不会明白,两人一站一坐,打着冷战,就听门铃突然被人拉响。
林微微心里正烦着,自然不会去开门,弗雷德只好放下咖啡杯,起身。
门外站得是夏洛特,她双眼通红,满脸疲惫,在看到他一身纳粹制服时,不禁一怔。那神情,林微微都不敢正眼去看她,心中满是谎言被拆穿时的尴尬。
而弗雷德却像没事人似的站在门口,一脸淡定。
“你是德国纳粹?”夏洛特颤抖着声音问。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如果眼中有血,那流着出来的就是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