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三十五度蓝(42)

纳薇咯咯笑,“你们天主教也相信命运吗?”

他一本正经地点头,“不过,我更相信,命运被自己把握。”

“哎,在你们国家,要改变命运大概比较容易吧。在泰国,等级森严,想从贫困的家境中跳出来,简直难如登天。农民的儿子是农民,银行家的孩子是银行家,一切随着出生命定好的,穷人没钱读书,一辈子跳不出那个圈圈。”

“听起来你很悲观。”

“不是悲观,是现实。所以我们才会这样虔诚,只有通过祈祷,期待好运降临。不过,佛祖忙不过来,因为祈祷的人太多。”

离庙堂不远的地方,有一个更大的殿堂,只不过在修建。外面石墙上有两座站在莲花宝座上的立佛,地下摆放着一张明黄色的桌子,上面有一只很大捐赠箱,看起来已经存下了不少捐款。

看门的和尚看见他们走来,便举手拜了拜,用泰语和纳薇说了几句。

纳薇从口袋里掏出一百,放入功德箱。

安德亚斯听不懂,便问,“这是什么?”

她解释道,“佛庙在修建,而捐赠的香火钱不够,所以每年只能修建一点。已经修建了整整三年,还没有竣工。”

说到这里,她半是开玩笑地道,“大老板,你要不要也捐赠一点?”

本来只是随口一句,谁知他当了真,从口袋里拿出她还给他的三万,交给小师傅,“这是我的捐款。”

纳薇一见,慌乱地摇头,“太,太多了!一点心意就好。”

安德亚斯从容地微笑,“是的,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纳薇见他语气肯定,便没再说什么,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有钱就是可以任性。

小和尚搬来一块大理石,将笔递给他,道,“施主可以在这里留下名字。”

他摇了摇头,“不用了。”

于是,和尚又向他拜了拜,以表感谢。

纳薇道,“唉,你出手真大方。”

安德亚斯道,“我想多做好事,以后上天堂。”

纳薇真心实意地接口,“你已经是好人了。”

他摇头,“还不够好。”

不够好吗?那怎样才算够好?

她一直不明白这句话含义,直到将来某天。

***

寺庙在山上,离开的时候,天空飘起了雨丝。

纳薇倒是带了伞,只不过是一把小破伞。撑开来一看,骨子折了三根,风一吹就啪啪作响。

她难为情地笑笑,“将就一下,总比没有好。”

“我来吧。”他伸出胳膊,想接过雨伞,结果,无意中碰到了她的手。

一股电流窜了过来,她被他电了一下,吓了一跳,顿时心猿意马地松了手。

从她的视线望出去,正好瞧见他的手,手指十分修长,看上去精致均匀,就像是那种弹钢琴的手一样。可是在他右手中指的指关节有一层厚厚的老茧,破坏了美感,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摸了摸。

见她脸上带着疑问,安德亚斯笑道,“前几年都在练习画画,结果手上就有了一层厚厚的茧。”

“你会画画?”

他点头。

“水米分画?”

“油画。”

纳薇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亚力克曾带自己去过的一栋别墅,别墅的客厅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油画。

她很想问他是不是知道那个地方,可又不知道别墅的地址和名称,而且那栋楼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一时半会描述不清楚,只好作罢。

瞧了眼她脸上的表情,他觉得有些好笑,“我会画画,就这么奇怪吗?”

她摇头,“不是。是我有一个客户,也会画油画,我刚想起了他。”

“哦,是吗?”

“不过他是个很难相处的坏蛋,不说也罢。”纳薇挥了挥手,转开话题问,“你一般都画什么?”

“人物、动物,风景也画。”

纳薇追问,“人物画谁?明星吗?”

安德亚斯道,“多数画的是我的未婚妻。”

纳薇啊的叫了起来,难掩眼底的失望,“您有未婚妻了!我还以为您单身。”

安德亚斯纠正,“前未婚妻。现在她快要结婚了,和我的弟弟。”

纳薇更吃惊,“您弟弟抢了您的未婚妻?”

他摇头,“并不算抢。是我先和她分手的。”

“您不爱她了?”

“爱。不过因为某些原因,不能在一起了。我很高兴,我弟弟可以帮她走出阴影,比起我来,他更值得托付。”

纳薇不信这世上还又比他更值得信赖的男人,一时没忍住好奇,问,“是什么原因让您不得不离开?”

安德亚斯失笑,“你真是个好奇宝宝。”

纳薇脸一红,这才意识自己越界了,低下头道,“您要是不想说,可以不理我。我只是想不明白,如果两人相爱,有什么不能克服。”

“有很多。”

“比如?”

“病魔。”

纳薇瞪大眼睛,“您生病了?绝症?”

他回答地模棱两可,“算是吧。”

“会死吗?”

安德亚斯笑道,“现在应该不会。将来,我也不知道。”

“如果不会死,您错过了一份爱情,将来不会后悔吗?”

安德亚斯道,“将来我不知道,但现在我并不后悔。与其在一起痛苦挣扎,还不如尽早分开。”

纳薇叹息,“我没爱过,不懂爱情。对我来说,相爱就是死守,轰轰烈烈,哪怕是守到生命终止的那一刻。然后……”

“然后?”

“然后再彻底忘掉,重新开始人生。”

他笑着摇头。

她好奇,“您笑什么。”

“所以说,你还年轻。再过个十年,等你长大,就不会有这种初生牛犊的精神了。”

“为什么?”

“因为相爱、失恋,再相爱、再失恋,千遍一律,会让一切变得麻木。”

“您的意思是,您不会再恋爱了吗?”

他摇头,“不是不会再恋爱,而是那种为了爱情可以不顾一切的冲动,越来越少。”

纳薇大声地反驳,“这话不对。我每天吃饭,也是千遍一律地重复吃相同的菜肴。可是每次肚子饿了,我还是很期待,食物入口,我也很享受,并没有麻木的感觉。”

安德亚斯笑了笑,没反驳。因为他觉得她还是个小丫头,和他根本不站在一个高度,他是个‘恋爱过很多次’的人,而她,却是情窦未开。

并肩走了一段路,纳薇无意间抱了下胸,摸到衣服才发现自己几乎没怎么湿,而安德亚斯右臂的袖子已经湿透了。她抬头一看,才发现他把雨伞都撑在她的头顶了。

纳薇顿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慌张地叫道,“哎呀,您全湿了。”

安德亚斯无所谓地笑了笑,“没关系,我是男人不怕。”

“还是您撑着吧。我在这里土生土长,湿了也没关系。”

纳薇忙着和他推搡雨伞,没看见地上的坑,刚说完这句,脚下一滑,以屁股着地的姿势,扎扎实实地摔了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