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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射浮光(37)+番外

这话听得唐奕承只觉满嘴酸涩,慢半拍,他才从鼻腔溢出一声“嗯”。

如果他们的孩子还在,大概也像阿伊莎那么大了,也是上小学的年纪。

不知道那个小家伙是男是女?

小家伙会长得像她,还是像她?

后半路的沉默。

把阿伊莎送到家门口,陆语跟唐奕承没进屋,阿伊莎冲他们咧嘴一笑,跑了进去。

陆语和唐奕承调头往回走。

陆语刚才把她的手套送给阿伊莎了,见她的手缩在羽绒服的袖口里,唐奕承那么自然而然地脱掉自己的皮手套,递给陆语一只。

她迟疑少顷,接过来,戴上。

这男人的手套质地讲究,内里十分柔软,还带着他的体温,陆语戴在手上大大的。

两人一人戴着一只手套走在坑洼不平的小路上。

不知走了多久,很远,又似乎很近。

唐奕承没戴手套的那只手轻碰了陆语一下,像是被他寒凉的指尖刺激到了,她敏感地缩了缩手。

他再碰她,她再缩手。

他第三次碰她,她没法缩了。

唐奕承就这么攥住陆语的手,他修长的五指合拢,牢牢地把她握在手里,不容许她有半分的退避。

下雪了。

寒风夹杂着细密的雪片拂面而来,两人没戴手套的手牵在一起,彼此肌肤接触的地方那么小,小到除了这里,他们的全身都好像被寒冽的风吹透了。

只有那一处,热乎乎的。

“陆语,对不起。”他说。

陆语因为唐奕承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停住脚步。

她扭过头,问他:“你对不起我什么?”

她一张嘴,有白色的雾气从嘴里冒出来,凝着凛冽的空气、氤氲在彼此之间。隔着那层雾气,陆语就这样撞进唐奕承那双沉湛的眼眸里。他纤长的睫毛上沾着细碎的雪花,眼底却仿佛燃烧着某种暗色的火焰,明明灭灭的,叫人看不透彻。

“很多事情,我都对不起你。”唐奕承只能说到如此了。

如果属于他们的曾经是一道万丈深渊,那么只有他一个人沉在谷底就好了,他不想把她也一起拽下去。

唐奕承的声音很轻很轻,就像飘落的雪花一样,拂了人满面却感觉不到一丝重量,可陆语顿觉心脏雷动,每一个都是震耳欲聋。

这么多年,第一次听他说这样的话。

陆语想要置之一笑,可她怎么也笑不出来。那些她好不容易已经压下去的委屈,竟然好似统统被他这句话再度勾了起来。

她赶紧低下头去,“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只有两不相欠,才是真正的解脱。

唐奕承感觉到掌心的那只小手试图抽回去,他微微一用劲就把陆语拉到身前,她连反抗的时间都没有,已经被他抱进了怀里。

他颀长英挺的身躯瞬间把她整个人都罩住了,来自这个男人的温热触感像是莫大的刺激,陆语猛地僵硬了。

六角形的雪花漫天飞舞。

他抱着她,站在狭窄幽静的村路上。两人身后是大片的枸杞林,由于过了收获的季节,树上没有果实,光秃秃的一片。在很远很远的远方,依稀可见河谷川道和那广袤的黄土高原,大自然的质朴中透着一抹荒凉。

世界的尽头,被遗忘的角落,一切都静了。

雪花落在唐奕承肩头,无声融化。

他心底仿佛有一块地方潮湿柔软到要塌下去。

“就这样抱一会吧。”他低低的说,嗓音被风雪衬得稍显喑哑。

陆语僵滞的身子渐渐软下来……

第25章

25.

趁着大雪来临之前,一辆加装了防滑链的黑色越野车驶出村庄。

一路迎着风雪向南开去。

“要不然还是别去了吧,万一等会儿雪下大了,咱俩就不好回来了。”副驾上的陆语扭头对驾驶座上的男人说道。

唐奕承眉角微微一挑,语带揶揄:“你以前可没有这么怕东怕西的。”

“……”陆语哑然,眉毛拧得更紧。

不能怪陆语胆小,人生地不熟的又赶上天不好,唐奕承擅自驾车带她脱队,万一遇上点什么事,两人非得抓瞎。

陆语默默叹息,都怪她被那个拥抱刺激得一时脑热。

刚才俩人回到村里的落脚处,基金会的人还没回来,唐奕承忽然提议带她出去转转,陆语想着兴许能拍点照片,便点头答应了。哪知她坐上车,才知道唐奕承竟然要带她去t乡,这种气候车程起码得两个小时。

透过后视镜,陆语那副愁眉不展的模样落在唐奕承眼里,他以稀松平常的口吻说:“你以前不是一直说想要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么?现在虽然只能在山沟里旅行,但聊胜于无。”

陆语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听这男人嘴里道出“以前”这个字眼,她就莫名有一种喝了柠檬汁的感觉,满嘴酸涩。

那股酸味还没咽下去,她就在后视镜里对上唐奕承浅浅的眸光,她赶紧别开脸,说:“你别看我,看路。慢点开。”

唐奕承莞尔,唇角弯起一抹清浅的弧度:“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其实,陆语并不担心唐奕承的车技,在纽约的大雪天,他也常开着那辆破车带她穿越洲际公路。只是时过境迁,属于他年少时的那份桀骜不羁和无所畏惧还存在于骨子里,可她,却再也没有当年的勇敢和无畏了。

时光、境遇和生活,将他们变成了不一样的人。

雪天,天黑得特别早。

不知是地处偏远,还是信号不好,导航时断时续,再加上山路盘旋起伏,两人好不容易抵达一处有人烟的地方时,天色已经完全暗沉了。

陆语望着车窗外黑黢黢的景致,越发心慌,却见唐奕承依旧神色寡淡,她以为他心里有底,略松口气。

“这是哪里?”陆语问。

唐奕承耸耸肩,“我也不知道,但好像不是t乡。”

“……”陆语想哭。

四周有村庄,应该不会迷路,唐奕承说:“先下车看看吧。”

陆语开门下车,冷不丁先打了个哆嗦,暖宝贴了一天,早已失效。

她刚徒劳地抱起胳膊,便感觉到身上微微一沉——随之而来的暖意里,带着一股甘冽好闻的味道。陆语偏头一看,唐奕承已经站在了她身边,他把自己的羊毛大衣解开但没脱下,直接将她裹进了大衣里,也揽进了他的臂弯里。

陆语身子发僵,有那么一刹那,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那么贪恋这寒冬里的温暖,但也只是一刹那而已,随后她的贪恋就被理智取代。

“唐奕承,你好好走路。”陆语说着,已经以避之不及的速度从他的大衣里钻了出去。

怀里忽然空了,唐奕承的表情凝住一瞬,抿了抿唇,但最终他也没说出什么。

是他太心急了。

陆语向下拉了拉毛线帽,遮住耳朵,她跟在唐奕承身边踩在松软的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雪地上随之印下两排歪歪扭扭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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