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那日,安远王并非是为祝寿而来,而是受了皇命,捉拿定南王而来。
勾结山贼,贩卖乌香;暗交权臣,意欲谋反;结交海盗,以备退路。
这是目前张布出来的三大罪状,且每一条,都罪证确凿,辩无可辩。
两日前,抄家之令一下,整个王府,不到一日之内,连人带物,就被掏了个空。
如今这王府里,整个后院,也就翠玉轩还算是保存完好的,余下的不是被搬空,就是被那日的大火给烧光了。曾经奇花异草遍地的满香苑内,现在是一片完整的叶子都找不出来了。
也幸得唐芦儿那两日昏迷,没有看见那风云变色,哭天喊地,人心惶惶的一幕。
而飞燕,若非是因为唐芦儿需要人照顾,她怕是也被带走了。
“等,你等一下,你说了这么多,怎么没说我奶奶呢?还有我七哥呢?”唐芦儿睁着一双大眼睛不安地问道,“他们呢,我记得当时是跟他们在一块的,现在人呢?!”
“田公子那日,已被安远王就地伏法。”飞燕微微垂下脸,然后又摇了摇头道,“至于姑娘说的奶奶,我却是不知,没听过姑娘的奶奶曾进过府。”
“就地伏法?”唐芦儿怔怔地看着飞燕道,“这是……什么意思?”
飞燕黯然的看着唐芦儿,没有说话,只是一声叹息。
“难道是,死了?!”唐芦儿呆了好久,又摇了摇头道,“不,你不是骗我的吧,他要是死了,那我怎么会没事?安远王会放过我?我们,不是同犯吗,还有我奶奶呢,奶奶去哪了?他们,他们都丢下我了吗?”
她不知自己已经落下泪,只觉得眼睛怎么那么模糊,抬手揉了揉,却是越来越模糊,她擦了又擦,可视线却怎么也清晰不起来。
“姑娘……”飞燕将自己的手绢递过去,小声道,“安远王说姑娘与此事无关,过两日,待姑娘的身子无碍了,就派人送姑娘回家去。”
“放他妈的屁!”唐芦儿忽然吼出一句,“怎么无关了!怎么无关了!怎么就无关了!”
“姑娘……”飞燕惶惶然地站在那,也陪着一块掉泪。虽说她只是王府里的下人,但这里毕竟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然那么高高在上的人,竟说败就败,往昔的一切,转眼间灰飞烟灭。虽说她因唐芦儿的关系幸免于难,但心头却也是一片茫然与恐慌。
两人正对着一块儿掉眼泪呢,谁也没发现门口那已走进一个身影。直到飞燕抬手擦眼泪的时候,才注意到那人,她一怔,转头一看,心里即是一慌,忙擦干眼泪朝那人行了一礼,惴惴地喊了一声:“王爷。”
安远王略点了点头,就示意她出去。
唐芦儿怔然抬起眼,即见门口处站着一位身着紫缎蟒纹箭袖长袍的年轻男子,腰束青白玉镂空云龙纹革带,发束紫金镶珠冠,面容冷峻,身材高大。
飞燕出去后,他便往她这走了过来,唐芦儿怔怔的看着那一步一步行近的人,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整个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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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晔的《随喜》
简介:这一生都不再逆来顺受。
第73章 宠
她红着一双眼,怔怔地看着他,久久不语。安远王打量了她一会,只见这丫头脸上全是泪渍,加上睡了两天后,那微有些蓬乱的头发,瞧着像只脏兮兮的小猫。
“身体,可有觉得不舒服?”她一直没有开口,他便主动问了一句。
面容比她熟悉的人要年轻上许些,连那声音听起来也一样年轻上几分,没她听习惯的那么低沉沙哑,且还多了几分冷冽之意。而且,或许是这一身皮的作用,蟒袍玉带紫金冠,让人觉得他身上带着的,是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威仪,这人,就那么简简单单的往那一站,都令人不得不低头。
“我奶奶呢?”唐芦儿微垂下眼,然后又抬起来,看着对方问道。
“走了。”安远王道了一句,迟疑一会,又补充道,“她因有事,不得不暂时先离开,血藤花她已带走,她的伤,亦已无碍。”
唐芦儿怔住,张了张口又闭上,想来,人家是什么都知道了,她还说什么。
“你奶奶,过几日,会来接你。”安远王又道了一句。
“哦。”唐芦儿慢慢垂下脑袋,声音带着和分沮丧。
气氛似乎有些尴尬,安远王看了她好一会,又问:“肚子饿不饿?我让人给你备吃的去。”
声音不一样了,容貌不一样了,语气却还是一样,态度也是一样。
明显是升级版的田七,可是,她却是个恋旧的人,升级神马的最讨厌了。
唐芦儿咬了咬唇,又抬起脸瞅着他问:“你叫什么?”
安远沉默一会,缓缓开口:“上官钰,表字明德。”
“上官钰,上官明德。”唐芦儿念了一句,就撇了撇嘴闷声道,“好难听。”
“田七已死。”上官钰轻轻道了一句,那本就是他准备了三年的身份,从翔天图被偷,接着他被逼着弑师后,就开始准备这个计划了。当时没有直接找上仇人,而是先从兴海帮下手,用三年的时间织成一张大网,最后不但亲自出手,而且还对自己设下黄金万两的通缉大赏……而此行,唯一在他算计之外的,就是这小姑娘。他没有想到,这么快就遇上恩师的后人。
唐芦儿眼里不由又涌上泪来,虽然知道人还是那个人,可终究是不一样了。
“抱歉……”上官钰上前,站在她跟前,垂下眼看着那像只被人遗弃的小猫一般,正吧嗒吧嗒掉着眼泪的姑娘,一声叹息。
“你这个大坏蛋。”大悲之后大惊,唐芦儿说不出自己到底哪来的满肚子委屈,终于忍不住抓着他的衣袖嚎啕大哭,眼泪鼻涕全往他衣服上蹭,“吓死我了!”
上官钰又是一声暗叹,任她抓着,然后抬起另一手轻轻揉毒害她的脑袋道:“别哭了,脸上好脏,眼都肿了。”
唐芦儿却是不管,往他袖子上狠狠熊了两个把鼻涕后,才慢慢消停下来,然后含着浓浓的鼻音道:“我饿了。”
飞燕一直候在外面,里头唤了一声,她即捧着水和毛巾等物,垂着脸走进来服侍唐芦儿梳洗。
“需要什么就跟丫鬟开口,我,这两日会忙一些。”瞧着那张脏兮兮的小脸蛋变干净后,上官钰道了一句,然后就躲开那双巴巴瞅着他的大眼睛,转身出去了,紫色的蟒袍眨眼间就消失了,只留下那个高高的门槛,阳光投下的斑驳树影斜落在上面,透着一股恒远的宁静。
上官钰的随从在外已等候多时,瞧着他出来后,松了口气,忙上前道:“王爷,京州那边来信了,皇上的钦差不日即到,是专为接手定南王之事而来。”
“回去说。”上官钰点了点头,面上并无意外之色,这本是他意料中的事。
唐芦儿站在门槛后面,靠着门框,看着走廊那越行越远的身影,心里道了一句:“她的长途旅行,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