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到吃药的时候,慕半依小脸立即垮下来,却又自然而然地靠在那人肩头。
顾墨晗一手从她背后环过,一手端过药碗,转动调羹试下温度,才轻轻递到唇边。
慕半依闷闷不乐,越喝越皱眉头,整张脸简直要拧成一团,显得比苦瓜还苦。
喝到一半,她突然闭紧唇。
顾墨晗见状,倒是停止,从盘中拈了块早已准备好的香脯。
慕半依眼珠子一亮,赶紧吃下去。
甜腻的滋味渐渐覆盖着满口苦涩,她边嚼边小声抱怨:“真是的,天天喝,一天三餐都在喝!”
明白她什么意思,顾墨晗却面色不变:“良药苦口,这样身子才能尽快康复。”
“我,我都没事了!”慕半依烦躁。每天都是清粥淡饭,之后还得喝上一碗苦药。她老老实实了几天,如今终于忍受不住。
说完,她偷瞄几眼对方脸色,到底有点底气不足:“反正都喝这么多了……就,就不喝了。”
“嗯。”谁知顾墨晗很干脆地答应。
慕半依一愣,还没来得及欢喜,却见对方突然喝下一口药,便朝自己的唇而来。
慕半依瞪大眼,竟就这样呆呆地被他以吻度药,其间有药汁顺唇角流下,也被他仔细轻柔地舔舐,接着又探入口中与舌尖纠缠。
似苦似甜,似在这种感觉中缠绵无尽。
慕半依诧异之后,看到顾墨晗笑得邪肆不羁:“药还需喝,只不过今后,可以换个方法。”
慕半依登时眼皮一跳,嘴角抽搐,双眸瞪圆下,隐有星星之火。
而顾墨晗似察觉不到,还暧昧地凑近耳畔吐息勾撩:“朕,陪你一起苦着……” 话虽如此,但他好像乐在其中。
慕半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几乎不假思索道:“不,不用了,还是以前那样吧。”
说罢,她赶紧夺过玉碗,将剩下的药汤一口气咕噜咕噜喝完,竟是前所未有的痛快!
这段日子里,慕半依身负有伤,顾墨晗一直未让她侍寝,但每天都会驾临桃灼宫,甚至为了多加陪伴,将奏折都搬到寝宫批阅。而慕半依也不再像以往表现得不愿或是言语劝推,每回都是在对方搂拥下沉沉入睡。同时因她这次救护龙脉有功,皇帝对她怜宠晋封,倒令那些臣子一时无话可说,而立后之事也在皇帝的坚持下被搁置下来。至于乐如姬,本来慕半依醒后就欲替她求情,但不晓乐如姬被押入牢室的第二天,这位亡国帝姬,就以咬舌自尽的方式结束了生命。而她最后向狱卒询问的一句,竟是媚才人有没有性命安危。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殿外的白玉池,不知不觉浮满了淡黄落叶。
点绯阁内,慕半依正在与顾墨晗下跳棋。前些天她一时无聊,便将现代跳棋的下法讲解给对方,谁知这家伙聪明得很,几盘下来就已上手,没事便叫她陪着下棋。害得慕半依如今后悔不已,因为发现对方一感兴趣,就开始要求这要求那的,什么输了就得亲一下之类……原来皇帝也挺爱耍无赖的。
此刻,慕半依正深锁眉头,手拈棋子琢磨着下一步该怎么走。而顾墨晗挑眉含笑,端起茶盏浅啜一口,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李关顺守在帘外,稍后有宫人匆匆来报。
“什么,季良人?”他听后一脸惊色,随即忙欣喜地跪禀道,“皇上,大喜!大喜啊!”
第66章 情动
“刚才沉凝宫来报,季良人已被太医诊断出有了喜脉!”李关顺满脸欢欣地说完,谁知等来的,却是死一般寂静。
顾墨晗整个人僵在椅位上,忽然表情尽失。
就像遭到突如其来的意外,他有些难以置信地深深蹙起眉心,竟使那张完美面庞蒙上一层阴霾。
他毫无欣喜之色,当从沉思中回神,一丝难喻慌张划过心头,立即去瞧对面那个人——
慕半依仍是神情淡淡地盯着棋盘,好像根本没听到那声禀告,两指拈棋似在下一刻即要落定。
然而若仔细观察,会发现她的双瞳正因离神而变得空怔,仿佛魂飞天外,如今留下的不过是一具躯壳。
“朕……”原本融洽的气氛,莫名僵凝起来。顾墨晗话语间竟多了几分小心翼翼,“朕那时候……”
睫尖一颤,慕半依抬起眼帘,一对乌瞳开始静静映入他,宛若平滑的琉璃镜面。
随即,她唇线上翘,两眉弯弯,却是笑如雀儿展屏那般的欢快愉悦:“咦,原来季姐姐有喜了,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她忽然兴奋起来,眼角直在发颤,转首问李关顺:“太医怎么说的?”
“季良人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脉象平稳,胎气安足,请陛下与娘娘放心。”
两个月前……正是当时他们发生争执,后宫恢复雨露均沾,最为平静的一段日子。
季宛嫣……有了顾墨晗的孩子。
“好,好……”慕半依简直心花怒放,仿佛这种大喜事是降临在自己头上。侧过脸,看到顾墨晗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双眸亦如被灰洒,黯沉而无神。
慕半依挑高了眉梢:“真是恭喜陛下了!”
双手不由攥紧,顾墨晗心口涌起痛意。
慕半依却越笑越灿烂,如同万朵春花在风中摇曳:“能为陛下开枝散叶,为皇室增添子嗣,季姐姐这回实在是立下大功一件,陛下还不快过去看看?”
顾墨晗猛然望定她,瞳孔几乎要在一种剧动中碎裂。
然而慕半依避开注视,将手中棋子一弃,懒洋洋打个哈欠:“唉,看来这盘棋也不必下了,刚刚真是下得我一阵口干舌燥。”
她眼波流转,刚要端起茶盏,忽听顾墨晗迸出句:“这是你真心话?”
慕半依一愣,看到他凝神专注的眼神,那胸口正起伏剧烈。
“当然了……”很快,慕半依轻眸含笑,“如此天大喜事,不止我,宫中的姐妹们都会为陛下感到欢喜,况且这不也是陛下所期盼的吗?”
“什么?”那一字一句,听来宛若针扎。
慕半依展颜开口:“陛下子嗣单薄,如今季姐姐喜怀龙脉,怎说不是功劳一件,难道陛下不应该高兴吗?”
顾墨晗咬紧牙根。
慕半依随之挥舞起小手,秋日气凉,她却好似不胜燥热,一个劲地往脸上扇风,又恢复起以往那种满不在乎的模样,说话也开始不着调:“真是好啊,身怀龙脉,不仅可以晋封受赏,金银珍宝数不胜数,今后在宫里头更是风光无限,让人羡慕不已啊!”
“原来你看中的只是这些。”顾墨晗发出冷笑。眼神中藏匿的伤楚瞬化乌有,只换来无边自嘲。
早该清楚她当初的目的。不过是个爱慕虚荣,贪恋权势的女人罢了!
慕半依扬唇轻笑。
面对那张容颜,顾墨晗内心压抑如潮,忽然一声令下:“来人,传朕旨意。”
对上慕半依略诧的目光,他美俊华容上露出冰冷讥诮:“媚贵嫔温善贤惠,深得朕心,晋为昭仪,赐金印,南珠十颗,玉如意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