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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逃(151)

她摇晃脑袋,似气似怨。

“逢然。”

下一刻,油伞落地,慕半依身浸雨水中,乌黑发丝紧密黏在脸颊肌肤上,微风里好似一株靓艳的白兰花在孤俏颤动,我见犹怜。

她启唇呼唤,绝色面庞上薄光流莹,分不清是雨是泪。

“逢然,让我最后,再这样想你一次吧……”

她走到墓前坐下,伸手将石碑紧紧抱住,那般轻柔那般小心,闭目倚靠,仿佛那个人正在自己怀中。

雨风吹起发丝,却带不走浓浓的思念,两个人,如此相偎相依……

********

同样的秋雨连绵,笼罩在深宫尽处。回廊一脉宫灯悬挂,被外溅来的雨水洇湿。

庆典才过,便是沉闷闷的阴雨天气,难免让人心生不吉之感。

沉凝宫内人影绰动,但各个凝神谨慎,行动间不敢有丝毫闪失。直至不久,一道婴儿的哭啼声响彻寝殿,打破欲人窒息的气氛。

嬷嬷抱着襁褓中的孩子,嘴里开始振振有词地低哄,稍后听到门外呼声,连忙跪地请安。

“恭喜皇上,是位小皇子呢!”嬷嬷喜笑颜开,可当接触上那冷漠如霜的眼神时,浑身好似一下扎进凉水里,顷刻止声。

刚出世的婴儿,正被裹在缎衾里哇哇哭个不停,听着惹人心怜,但他不曾看一眼,伫立对方身前,宛如隽美天尊。

“请皇上恕罪,小皇子虽是平安降生,但沈良媛身体一向荏弱,下官实在已经竭尽全力……”老太医冷汗涔涔,跪在地面瑟缩,直怕下一刻自己就人头不保。

然而头顶上方,许久都没传来声音。

自从媚妃离逝,皇上的脾气让人愈发琢磨不透,老太医暗自斟酌一阵儿,方道:“皇上……如今沈良媛尚留一息,只盼能再见皇上一面。”

顾墨晗面无表情地听完,走进内室。

帷幔被侍婢掀开,沈醉瑶奄奄躺在床上,当看到那个人,一抹激动嫣红在本是虚白无色的脸容上逐渐漫开。

“皇上……”她伸出手,眼中满是哀怜渴望。

尊袍上的华光锦纹折射着那张容颜,美得令世人惊叹,却又有种死灭的寂然。

顾墨晗站在床边,神色无悲无喜,对于那只伸来的手,没有一点反应。

沈醉瑶喘息急促,皓腕在半空微颤,终于费尽力气揪住他的袖边。

“我知道……你并不想要这个孩子……”

她唇边含着悲意苦笑,亦如风中凋碎的孤零残花,一字一句,朝他诉说:“但是无论如何,我也要生下他……因此你不时命人送到寝宫的安神汤,我并没有喝下去……”

第90章 幻念

只一句话,却暗藏惊天之语。两名侍婢早早退至帷幔外,若闻这句,只怕要浑身悚栗吓出一层冷汗来——当今皇帝,竟欲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下此狠手!

而正在嬷嬷怀中哭得起劲的婴孩,又岂知自己险些与世无缘?

沈醉瑶笑意恍若微弱灯烛。自从怀有身孕,她对凡事都提防留意,行为谨慎,只因这个孩子对她来讲太过重要,更胜自己。而有孕期间,那个人未踏入沉凝宫半步,不曾照过一面。如此漠不关心的他,却不时命人送来一碗安神汤,即使在御驾亲征前,也不忘嘱咐。

这一切用意,沈醉瑶心中了然。可如今看到他,目光中无半分怨圭与恨意,唯有痴痴的盼与深深的眷。

但尽管她挑明真相,顾墨晗仍如玉雕石像一般,立于床前毫无表情。

“墨晗哥哥……”沈醉瑶不由揪紧那金丝袖边,仿佛抓紧自己生命中的唯一依托,开始沉陷在回忆里,“我还记得那年……父亲带着我入宫为皇后庆寿,因一时贪玩,我不小心在宫中迷路,最后害怕地哭起来,是你看见了,一番耐心询问、安抚我,还拉着我到父亲面前解释,让我免去责骂……”

那一袭紫衣翩飞的尊贵少年,看似轻狂散漫下,却拥有一双温柔细心的眼。让人至今,难以忘怀。

沈醉瑶眸底波光晃动,积深许久的爱恋终于像泪珠般滴淌而出:“墨晗哥哥……我喜欢你,从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么多年,我一直盼望能成为你的妻子,为你生儿育女,将来,我们能够一起谈笑天下,携手白头……”

“墨晗哥哥……”她摇了摇衣袖,带动着那毫无反应的手臂,一遍遍呼唤,声凄忧婉,几令人肝肠寸断。只为求得对方一丝半点的回应。

然而夜潭般的黑眸映着她,始终视有如无,好比面对虚无的空气。

没有悲痛,没有愤怒,只是一片寂然,死去的寂静。

究竟从何时开始起,他变得不再笑了,那身体里像失了情感,对一切再无触动。

曾经那个神采飞扬,含笑不羁,会温柔唤她小瑶儿的男子,似乎已在不觉中死掉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沈醉瑶突然充满惊恐。

当她说完,顾墨晗转身离开,随着步履移动,那只揪住袖口虚弱如枝的手,也被迫松开了。

一句话,连一句话也没留,竟然一个字也不肯跟她说!

哪怕是恨,是怨,但他却全无情感!

盯向那背影,沈醉瑶瞪大双目,几要滴下血泪来。

为什么?是因失去那个人,所以他的心也就此死掉了吗?

她煞费心机地想得到他,到头来,却是让他心死意灭,反而离自己越离越远!

难道自己真做错了吗?!

沈醉瑶闭上眼,泪涌不止,只觉体内力气正在流失枯竭,再难呼喊挽留。

少顷,她启开唇,声音低得让人以为只是一缕幽叹:“是我……是我害死了你们的孩子……”

顾墨晗一时止步,被玉砖吸住一样静立。

沈醉瑶开始瞪向床顶,空洞而诡异地笑着,但其中又混合了复杂难言似悲似悔的情绪——

“终归……都是我呢。你不知道吧,其实……她对你……”

断断续续的话,听去有些语无伦次,逐渐低隐,到最后她就这样睁着眼,再没说下去,也,永远不会说了。

一切归于沉静,顾墨晗没有回首,走出寝宫。

外面的雨似乎小了些,但仍交织成繁密的细帘,迷花眼前风景。

顾墨晗长身立于檐下,扑来的雨雾润气,为他俊逸的眉宇间更添几许幽华清冷。

下瞬,他捂住左胸,低头咳了咳。

“皇上,一场秋雨一场寒,小心凉着。”李关顺将缎衣披在他身上。

当初霖山一战,他胸中一箭,虽未触及要害,却因战况紧急没能及时休养,外加心有积郁,竟落下咳嗽的毛病。

“陛下,接下是去寿心殿吗。”李关顺心下暗暗掂掇——自打媚妃香消玉损,皇上就显得意志消沉,包括这次大胜而归的庆宴上,整个人也是意兴索然,提早摆驾回宫,如今大部分时间都留在书房批阅折子处理政务,对六宫的事几乎不闻不问,自然也未招幸过嫔妃。期间虽说也有人欲接近引皇上留意的,不晓反倒被皇上打入冷宫,不少受牵连的也因此被贬,一时令六宫噤若寒蝉,一片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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