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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逃(9)

在园中栽植桃树,修建荷池,喝着上品碧叶针,穿着最好的绫罗绸缎,珍乳抹面,香露沐肌,闲时伴茶赏诗,闷时观花喂鱼,如此日复一日,过得可谓悠哉悠哉,倒真如在自家庭院一般,简直比那些名门千金更懂享受。

“因你之前吩咐,她有何需要张总管都不敢不从。说实在的,她这般举动的确出乎人意料,想不到沈孝乾那只老狐狸,培养人倒挺有一手。”付柳眼波睨向某人,倏然撩动唇角,意味深长地笑,“这段时日,她过得是安逸自在,没有任何行动不说,就连府主的事都只字不问,完全是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顾墨晗手里把玩着香囊,眼神却愈渐朦渺,显然神思抽远。不久,一张平静华美的容颜上仿佛漾开水色涟漪,淡淡含笑,低喃自语道:“确是个特别的人儿。”

紧接思绪一转,他将香囊随手丢开,问向付柳:“我记得前几日,她的丫鬟曾说她身体不适?”

付柳默然不语,只以眼神告诉他:你终于想起来了。

第7章 花梦

秀丽别致的石拱小桥,犹似一弯月牙,嵌于下方潺潺流动的溪水之中。

身立桥央,俯首凝望,一张净丽姝颜宛若明珠照水。不知何处刮来的淡白花瓣,正顺溪流零零星星地从桥下飘过。拂过水中之颜,梦似的绮靡美幻。

流水小桥互伴,四起浮雾烟濛,云丝撩眉间,手尖染得梨花白。

不远,有袅袅琴音破空而来。一时间,水止,风静,心惊。

慕半依抬首循声望去,岸畔轻雾渐渐褪散,雪色梨花树下,有雪色衣衫。

天落一阵梨花雨,纷飞,轻撒,霜白辉映,他背身抚琴,看不见的脸容,却因清姿卓绝,早已看尽心魂深处。

一人弹,一人望。

慕半依忍不住问:你是谁。

琴声徒地停止,他转过头来。

风起。云丝缭乱。

慕半依莫名捂住胸口,眼前却漫天俱白,分不清是梨花的纯白,阳光的刺白,还是那一身雪白。

等等……

别走,别消失……

至少,至少要看清一眼……

衣衫飘淡,人影渐渺。

美人榻上,慕半依深深蹙眉,睫毛颤动几下,方睁开眼。

这一醒,心头竟泛起一股奇特失望。

原来是梦,而那人……是梦中的幻,是雪白梨花所幻。

因此,怎么可能成为现实?

慕半依嘴角带几分自嘲。下午她在院内不知不觉睡着,可回味方才那个梦,竟生出道可笑想法,真欲自己一梦不复醒。

禁不住又忆那白衣飘飘的身影,慕半依表情有些花痴,独自美滋滋了一阵儿,稍后才觉周围不太对劲。记得今日明明阳光明媚,可此刻她为何有种被霾云笼罩的感觉?

慕半依慢慢抬眼,看到的果然不是蓝天白云,而是一张人脸。

那人长身伫立榻边,正俯首,静静看她。

其实阳光强烈,只是被他上半身全然遮挡,以至那张面容,没入一片阴暗的光影之中。

慕半依睁睁眼,复睁了睁,才将残留的睡意完全挥退。

几片花瓣旋舞半空,带着淡淡的粉色光晕从对方面前飘过,顷刻间,耀亮了那华美至极的容颜。

慕半依终于看清楚,随即“啊”地一声,从美人榻上跌了下来。

********

因幽町居一直没有增加侍婢,主仆算在一起也不过二人。是以顾墨晗进来时,竟没有一个人前来迎接。当然,这回他也是独自低调前往。无非想看看某个身为细作,却还在自己府上过得逍遥自在的家伙。当看到他出现,会露出哪种意外表情?

走进院落,顾墨晗往四处简单环视,虽然早忘记幽町居原来的样子,但此时看过院内景致,倒也觉布置得有模有样。

他唇角勾起一个谈不上笑的弧度,身形微侧,目光即定在前方不远的几株桃树上。

如今正值春暖,桃花开得粉红似火,映得池面俱是一片火红。

天红,水红,而她,就身处两端红之间。

不过安静地倚在榻上,不过一件浅白飘粉的长纱裙,却于天地间最浓烈的颜色中,脱现得更美,更艳,生生惊了眼。

醉眠芳树下,半被落花埋。

刹那,让人忽视了周遭一切。

顾墨晗怔,随即雅眉微颦,朝她方向轻步走去。

从来都说,美人美兮,寐态犹娆。

记忆里,顾墨晗见过的美人们往往皓腕支首,娇姿微侧,双眸轻阖,仿寐仿思。

然眼前的她,仰面朝天,一手悬榻边,一手捂胸口,倒像之前吃多,一时没顺过气的样子。

记忆里,熟睡的美人们往往容颜宁静,若花香惹怜,从中又透出一股诱人魅力,引人欲近迷眷。

然眼前这位美人,睡颜可称不上宁静平和,反倒有些复杂多变。

也不知梦见什么,她眉梢眼角正逐渐上扬,那嘴角,也一点点咧大。

顾墨晗觉得,这分明是一头恶狼遇见瘦弱羊羔的表情。而且,他没看错吧,那已咧到极致的嘴角,正有某种液体顺延滑下。光照下,简直触目惊心。

顾墨晗神情有些阴郁,看着对方眉心一会儿轻颦,一会儿深锁,一会儿舒展,一会儿紧敛。表情丰富多彩间,还磨磨牙,如在啃着什么一般。

莫名,顾墨晗竟觉浑身骨头一阵发痒。

半晌后,她慢慢睁开眼。但那一刻顾墨晗却知道,她的思绪仍停滞梦中,怔怔地发呆,怔怔地失望。原来羊跑了,可经过思索回味,依然能够口水直流。

紧接她抬起头,触上自己的目光。

以往府上的妻妾瞧见他,俱是又惊又喜。

而她有惊,却不见喜。一种不知名的激动由眼中迸发,导致直接从榻上跌了下来。

以往妻妾们看到他,会动作恭谨又不失娇柔地敛衽行礼。

而她费了好半天劲才从地上站起身,弯腰手揉后背,且还气喘吁吁道:“哎呦,真是吓……”

话止一半,猛地意识过来,她连忙跪地,改口道:“殿下。我,媚……见过殿下。”

********

慕半依也没料到,愈想让自己恢复淡定,结果说话愈是嚼舌头。本来嘛,她还沉浸在梦中的白衣飘仙上,谁知头再朝上仰几度,就看到另一张半生不熟的面庞。

慕半依暗怪翠菱竟没及时提醒她,后转念一想,每回自己下午小憩,因不喜被旁人看着,通常都是让她留在屋里。况且以这丫头性情,若真知对方前来,恐怕早一嗓子把自己喊醒。

不过今儿个真是奇了,几个月不见人影的玦王殿下,怎么好端端跑到她这里来了?而且还是闷不吭声地进来,这家伙,一定在旁偷窥自己美色许久了。

此时,慕半依只觉自己是一只柔软瘦弱的小绵羊,正被一头口水直流的恶狼紧盯审视。

对方轻笑,低雅令人痴迷的嗓音里,透出刻意温柔:“快些起来……”

慕半依忍住一股子寒颤,在他轻扶下,缓缓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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