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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上痴(55)

被无缘无故骂了一通,苏拾花脸色又青又白,一时没忍住,跑到小窗前偷望,果然看到兰顾阴一个人站在胭脂铺门口,因容美俊秀,引起周围不少过路的女子殷勤注视,不过他仿佛察觉不到,只是一味朝着胭脂铺发呆,身姿清瘦,弱不胜衣,形影单只的样子,看去委实可怜。

突然,他若有所觉,抬目往小窗望来。

苏拾花吓坏了,迅速闪身躲开,靠着墙壁呼呼乱喘。

但混乱的脑际很快恢复一片清明,是了,这个家伙最擅长的就是伪装自己,扮可怜假柔弱,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是装的,曾经她就信以为真,这回,这回,她可不能再上当了……

“苏师姐?”挑完胭脂,耿小蝶几乎在铺里转了一圈,才看到她紧张兮兮地躲在窗户旁边,就像小时候玩捉迷藏,一副唯恐被人发现的样子。

她心觉奇怪,顺势往窗外张望几眼,一时了然,忍不住问:“苏师姐,你是在看姐夫吗?”

“……”苏拾花尴尬不语。

耿小蝶窥睨着她的神色,口中小声嘀咕:“其实,我想姐夫今天一路这样跟着,大概也是因为苏师姐的关系吧,也许,也许他是希望苏师姐能跟他说说话,在求苏师姐的原谅吧……”

原谅吗?苏拾花胸膛闷窒,心知小蝶是在劝解自己,但她与对方之间的事,旁人不明,也绝非一言两语就能说开,那人所做一切,至今是她的心病,难以消解。

沿途又逛了逛集市,街巷两畔摆满各式摊档,尽是卖些零七八碎的小玩意,琳琅满目,新鲜出奇,倒是比去那些正经店面还要有趣。

“苏师姐,你瞧这百合簪好漂亮啊!”

“师姐头发又黑又密,戴上去一定很好看。”

“就是就是。”

许是先前买上喜欢的胭脂水粉,几名小弟子瞧她两手空空,便又唧唧喳喳地替她挑选起饰物来了。

这百合簪款式好,花纹雕得也算精细,苏拾花被她们在头上比比划划,一照镜子,也挺心仪:“老板,这花簪要多少钱?”

老板是个矮罗锅,张口露出一排大黄牙:“十五文钱。”

“十五文钱?”耿小蝶闻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这么贵,可不可以再便宜些?”

老板瞧她们喜欢,更不肯砍价:“十五文就是十五文,一个字儿都能不少。”

耿小蝶一脸不满,嘟着嘴抱怨:“同是摊档货,刚才那家的玉扳指也才五文钱一枚,你这要价这么高,也未免太黑了。”她一说完,其他弟子跟着附和。

老板脸色一变,大黄牙磨得嘎嘎响,摆手道:“哼,我卖我的,他卖他的,既然觉得他家好,你便买他家的去呗。”说罢,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百合簪,摆回原处,那意思,爱要不要。

“你……”耿小蝶咬着牙根,气急败坏。

“好了好了。”苏拾花也并非一心要买,唯恐她们争执起来,忙将耿小蝶拉到一旁,转过话题,“走了这么久,也有点口渴了,咱们找家茶馆坐会儿吧。”

“嗯……”耿小蝶只好忍下火气,朝那老板扮个鬼脸,才不情不愿地走了。

一路尾随的兰顾阴,此时停在摊档旁,目光徐徐调转,落在那个百合簪上。

苏拾花他们找到一家小茶馆暂作停歇,耿小蝶屁股一着地,就开始东张西望,害得苏拾花一副无奈表情:“小蝶,你在瞧什么呢?”

耿小蝶倒是一心惦记着兰顾阴,听她一问,坦言回答:“我在找姐夫啊,这会儿怎么不见踪影了,会不会是之前人多的时候走散了呢?”

苏拾花嘴角抽搐下,敛起笑容,佯作没听见。

不过说曹操曹操就到,她刚端起茶呷了一口,就听小二道:“这位公子,您里面请。”

兰顾阴步履轻如落叶,选在她们对桌的位置坐下。

小二递上茶单:“公子,你要点什么茶?”

兰顾阴却不瞅茶单,淡淡开口:“同那位姑娘的一样。”

“那位姑娘?”小二顺他视线瞅向苏拾花这桌,稍后挠着头,不太好意思地问,“是……这桌具体的哪位?”

“穿着粉白挟花裙的。”他看得专注。

“噢,好的。”小二连忙记下,又笑着问,“公子,既是喝玉露绿茶,搭配些点心就更好了。”

他颔首:“嗯,也跟那位姑娘的一样。”

“好好……”

苏拾花顿时如坐针毡,浑不自在,特别是察觉到他火一样目不转睛的目线,脖颈都跟着发烫,努力告诉自己,一定要稳住、稳住、稳住……只当自己目盲耳聋,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好了,但那只皓白柔荑还是不听话地微微作抖……终于,她举起茶杯,近乎艰难地喝下一口,还好还好,没有滴溅出来,但额头已是布满细碎的汗珠,可恨被那个人盯得牢紧,明明再简单不过的一个举动,竟像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门口步入五名莽汉,本就不大的茶馆,被他们这么一衬,倒显得拥挤了许多。

此时临近晌午,正值人们口渴歇脚的时候,茶馆里几乎座无隙地,为首一人环顾四周,最后走到兰顾阴跟前,凶神恶煞道:“喂!我们人多,你让开点。”

兰顾阴连眼皮子都没抬,不紧不慢地斟杯茶,细品慢酌。

当着众兄弟面,男子顿觉有些失颜面,“哐啷”一拍桌子:“臭小子,你耳聋了是不?老子你说话,你装没听见?”

他这一掌力道不小,震得整张木桌都跟着摇晃,兰顾阴这才停止动作,抬起眼帘。

四目交会的一刹,男子竟被他眸底所蕴藏的阴戾黑暗深深冲击,全身恍如麻痹了一般,有些动弹不得,同时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直袭上心头!

“几位大哥,你们坐这里吧,正巧我们也该离开了。”苏拾花简直吓出一身冷汗,顾不得众人视线,匆匆拉起兰顾阴往外冲。

一路出了茶馆,她才算松口气,倒不是怕兰顾阴被欺负,恰恰相反,她是替那群人担心啊,这个人发起狠来不管不顾,当真被惹急了,只怕局势会一发不可收拾了。

清醒过后,发觉还握着对方的手,她慌忙一松,孰料被他修长的五指迅速握住,她一惊,使劲挣脱下,他不放,她用力往外抽,他握得更紧。

光天化日之下,二人你一拉我一扯的,竟是较上了劲。

苏拾花急得小脸泛红,而他也明显耍起性子,一言不发,始终绷着一张俊庞。

背后忽然传来喧哗声,不少行人陆陆续续朝他们这方涌动,兰顾阴被撞到肩膀,身形情不自禁一晃,力道陡松,掌内那只小手便如鱼得水般地溜了出去,苏拾花趁机想跑,扭身抬眸之际,却看到他眼神中流露出的神情……好似是伤心欲绝……

她手脚瞬间仿佛不听使唤,莫名僵滞原地,而人群的一阵阵惊呼嘶喊跟潮水般挤入耳中,她这才意识发生到了什么……

一匹毛色无杂的黑马,不知怎的挣脱开主人束缚,闯入集市中横冲直闯,街道两旁的摊货纷纷遭了秧,水果鸡蛋被踩的稀烂,香料胭脂撒落一地,木杆竹竿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集市像炸开了锅,乱哄哄成一片,路人东躲西藏,妇女把孩子拉到一旁,皆怕被这个撒了疯的牲畜伤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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