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庐怀闻言大骇:“皇上,当初程岳平举兵叛变,正是对方布下阵法将其困在五脉山,才使良王的铁骑军能及时赶到天都。攻城之夜,也是他们的人手充当府兵护在皇上左右,令滇亲王阴谋未逞,为皇上一战立下赫赫功劳,且不求恩赏,而皇上今日却欲除之,实在有失为君之道!”
尹世澜深眯眼,刹那间寒芒流露,如利剑在雪中出鞘,看得仁庐怀无端一栗:“不错。朕能击败皇叔,稳坐帝位,他萧扶白确实功不可没,但对朕也不过是相助而非效忠,鸿一门从属江湖门派,势力却过于强大,今日既可助朕,来日就能助他人,朕自己就是个例子……叛乱夺位……朕绝不允许这一幕重演。况且萧扶白,此人看去浮云淡泊,实则心机甚深,倒不如在眼皮子底下时早早除去,以防患未然。”
仁庐怀一惊,才知他心中早作打算,沉付片刻道:“玉逍白郎武功高深,足令江湖中人闻风色变,欲夺其性命,绝非单凭武力就可解决,但……如果他处于绝境,只身一人又手无寸铁,或许尚有几分胜算。”念及,眉头深锁,到底拿不定主意,恭敬一揖,“还请皇上少安毋躁,此事需从长计议,切莫因一女子做出草率之举。”
尹世澜眼神微睇,仿佛笼来一片阴霾夜色,情绪却渐渐冷静下来。踅回殿内,负手踱步,头脑里千思百转。
宫人们不敢惊动,悄然无声地退下。只那炉中龙涎香袅袅缭升,馥郁游离,渲染开一帘愁梦,久了,久了,几欲将人熏透成灰。
“美华笙……”若有所思地一声低喃,如从遥远的雾霭中传来,那时一念晃过,尹世澜定步逸出句,“那支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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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推窗,两三花枝旁逸斜出,就快拂上面颊。
檐下风铎叮咚,灵悦破云天,似一点霜雪沁耳,摒退了初醒时来的倦意。
一早便收拾好包袱,柳轻瑾俏皮地朝窗外眺望几眼,直至听到萧扶白呼唤才又跑回桌前,挑眉托腮,静静听他说着行程安排。
“我想先回寨里头看看,虽说之前让铁石头捎了信,但一转眼半年多过去,也不知道铁叔跟大伙儿都怎么样了。”眉目间含着兴奋,只稍稍一落睫,那份惦念之情便从中流溢出来。
萧扶白温柔望着她,颔首一应:“嗯,我们正巧南下,可以从奕州改路,再沿原先的山道回梅子坡,轻瑾,你若喜欢,就在寨里多停留几日,反正这一路也不急的。”
“嗯……”他的手覆上来,带着玉质般的温暖柔滑,柳轻瑾轻轻地笑,反手握住,像两根交缠的枝密不可分。
回想曾初,几人经过一番车马劳顿才赶到天都,而今重回旧地,必定是另种心境,况且那时又怎会料到,从相伴相识,一直被自己认作好兄弟的男子……现在,自己已与他手执瞩目,共同在窗前许下连理之约。而再过不久,自己便会成为他的妻、他的人,从此白首不相离……
思绪渺然时,柳轻瑾脸上莫名泛起红晕。
“轻瑾?”发觉她在走神,萧扶白紧了下手指,开口呼唤。
“啊?”柳轻瑾眨眨眼一惊,竟慌得松开手,连忙避开他的注视。
恰好嫣然瞧见,诧异道:“柳姐姐你的脸好红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柳轻瑾立即宣咳一声,心虚得眼珠子一阵乱转,有些口吃道:“没、没有啊……只是刚才突然想到,鸿一门的那些长老,他们……会不会很凶?”
展宁听完“扑哧”一笑:“凶倒不凶,只不过脾气倔了些,平素总绷着张脸罢了。但如果看见你,没准高兴还来不及呢。”
“我?”柳轻瑾歪脑袋奇怪,“为什么?”
展宁似笑非笑地瞅了萧扶白一眼,故意答得模模糊糊:“嗯……可能是你……解决掉一件令他们头痛的大问题吧。”
柳轻瑾听得愈发糊涂,萧扶白无奈笑道:“你莫要听小宁胡唚,哪儿有什么大事就让人头痛。”却是掩下睫,遮住点点喜悦。
展宁咧嘴坏笑,正欲再说,忽听屋外传来一阵喧嚣。
嫣然跑去开门,就见关临树领着几名宫人恭恭敬敬站在外面。
“关公公……”柳轻瑾颇为意外。
“奴才见过柳姑娘。”关临树微笑行个礼,目光扫过萧扶白几人,颔首示意。
柳轻瑾眉头微拧,迟疑地问:“关公公今日前来……”
关临树回答:“上次姑娘写给皇上的书信,奴才已经转交给皇上了。”
柳轻瑾不由呼吸一滞,神色有些紧张。
关临树眯起眼,笑呵呵道:“还请柳姑娘放心,皇上说了,既然柳姑娘心意已决,有些事,便不再勉强了。只是近两日龙体抱恙,奴才这才出宫晚了。”
柳轻瑾胸口恍被木锥猛砸了下,浑身一哆嗦,慌张地问:“皇上他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啥……咳,我还是觉得这俩人时候未到啊,就先点到为止吧>_<
字数有点少,不是不努力写,实在是一到暧昧处就卡,而且这些日子都在加班,有点扛不住,爱爱请大家多多见谅T T
关于题目,后来看到留言仔细一思量,可能这文写到现在再突然改动的话,确实会给部分读者造成困惑,其实我跟几位亲们一样,也很喜欢原先那个名字的。暂时先改叫《脱线娘子》吧,感觉也比现在这个好点。
☆、负情
“皇上他……”关临树突然止音,若有似无地瞟眼她身后人,方敛眸答道,“皇上有几句话,托奴才转告柳姑娘,不知现下可否方便?”
柳轻瑾一怔,萧扶白却是明意,主动开口:“我跟小宁在外面等你。”
转过头,对上那柔情似水的眸子,柳轻瑾吊紧的心才稍有松缓,朝关临树道:“公公请进。”
关临树挥下拂尘,命众宫侍原地候着,便径自随柳轻瑾进了屋。
“宗主……”展宁总觉不妥,凑近萧扶白耳边欲低言几句,却被萧扶白一个手势止住。
“不会有事的。”他脸上浮现平静的笑意,雪白衣袂飘起时,宛如一卷闲云在风中舒展,是镌于天地最清逸的影子。尔后,吐出三个字,“我信她。”
日头照着朱红色的挑檐,几名宫侍蜡人似的纹丝不动,身影长拖在青石砖上,鬓边一点汗水被风吹透了。
嫣然悄自掬朵小花,蹲在廊沿边数着花瓣。
约莫过去一盏热茶的工夫,紧闭的檀木雕纹门被打开,关临树走出来,脸上依然带着平和客套的笑意,朝他们施个礼,随后领着一众宫侍离开。
“嫣然。”见萧扶白进去,展宁忙叫住她,抚上喉咙笑了笑,“不知怎么,莫名觉得口渴呢。”
嫣然闻言,转而明白,笑着往小厨房方向走了。
窗前支起小火炉,此刻烧得正盛,隐约可见纸张燃剩的灰烬。
萧扶白扫过一眼,便转回视线,柳轻瑾静静站在桌旁,凝眉垂首,若有所思的样子,竟连他进来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