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轻瑾发疯似的喊起来。
尹世澜亲吻着她如花瓣般柔滑凝香的手背,迷恋成痴的目光中更有一种扭化了的疯狂:“你别担心,就算以后不能走路了,哥哥还是会和从前一样疼你,日后你想去哪儿,看什么,哥哥都抱着你去看……”
“不要……”柳轻瑾瞳孔扩大,涌现出前所未有的恐惧,牙齿格格打着颤,快要无法呼吸,“你不能废掉我的腿,不能废……”
尹世澜伏身搂住她,像搂着世间最挚爱的珍宝,融化她、揉入体内,偏生又有种无端的紧张,微微地颤抖:“昭昭,别怪哥哥这么做,哥哥真的很爱你,怕你被别人抢走了……”
“不要,放开我,快点放开我……”坚定的心房被击溃了,柳轻瑾觉得自己要疯掉,拼命地嘶嚷着,晶润的泪珠顺延眼角滑落,透着淡淡的血红色。
许久,尹世澜朝傀九道:“这件事,朕交给你做最放心。”看向正哭喊不止的柳轻瑾,心疼得想去安慰,但狠狠一咬牙,伸出的手掩回袖子里,最终背身而去。
日暮晚照,红霞流连在窗畔,凝结成一片如血妖冶的暗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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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坠进地狱,四肢百骸被火焚烧欲裂,从骨头里化开快要变成灰烬了,痛到连喊叫的力气也没有,仿佛失去羽翼的蝴蝶,被黏在浓稠的鲜血里,失去呼吸,慢慢地死掉。
纵使昏睡在梦中,剧烈的痛楚也难以摆脱,每一根神经都在痉挛震抖,柳轻瑾挣扎着醒来,额头上布满细细碎碎的汗珠。
“娘娘您醒了。”玉蓉守候已久,忙端来一杯清露。
只怔了那么一瞬,记忆便恢复了。
那个人……那个人把自己的腿……
柳轻瑾立即掀开锦被,看到自己的双腿连膝往下,都被白色的绷带裹得结结实实,腿骨让人一掌劈断的痛苦,顿时像冲破堤坝的洪水席卷浑身上下。
“我的腿……我的腿……”她的脸容冰凉而苍白,颤巍巍地伸出手指,几乎不敢相信这两条腿是自己的。
玉蓉见状道:“娘娘,皇上吩咐了,这几日您都需在床上静养,伤势未愈,绝不可乱动。”正说着,却瞧柳轻瑾“扑通”一下,整个人直接从床上翻了下来。
她扶住床沿支撑着自己站立,谁知动作只进行到一半,猛烈的痛感迅速从双腿上传来,仿佛有零七八碎的骨头坍塌掉落,除了痛,竟再无其它知觉。
“不可能的!”柳轻瑾号叫的嗓音中带着凄厉,又挣扎着起身,然而半空摇晃下,人如软泥一般瘫倒下来。
玉蓉心生不忍,蹲□搀扶:“娘娘……您别这样了,皇上已经说过……您、您以后再也不能走路了……”
“滚开!”柳轻瑾仿佛没听见似的,用力推开她,试了几次依旧站不起来,用手扒住地面,犹如最卑微的虫儿,身躯一扭一晃地努力往前爬。膝盖与冰冷的地砖摩挲,有血一点点渗透出来,像绽开的小小朱花,染红雪白的绷带。
玉蓉吓坏了,拉住她的手阻止:“娘娘,可别如此了,皇上得知定会怪罪奴婢的!”
“真的不能走了……竟然真的不能走了……”这一刻,柳轻瑾眼神变得空洞,失魂丢魄一样,晶莹剔透的泪水从被挖空般的瞳眸里流出来,身体又往前蠕动两下,最后整个人瘫软地蜷缩成团,犹如饱受暴雨抽打的孤叶瑟瑟颤栗,终于承受不住,捂着脑袋“啊——”地一喊,发出已近崩溃的惨叫。
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尹世澜绕过十二扇黄花梨木曲屏风,便见柳轻瑾披发赤足地趴在地上,裹住两腿的绷带上渗出血,模样落魄似疯,惹人又疼又怜。
“怎么回事?!”他惊得一震,失声喊出来。
玉蓉立即跪地:“请皇上恕罪……是、是娘娘执意如此,奴婢阻拦不住……”
“混账——”尹世澜一脚踹开她,小心翼翼地把柳轻瑾打横抱起,坐在床榻边,宛如抱着三月襁褓之时的婴孩,柔声细语地哄劝,“昭昭,昭昭……摔疼了吗,乖,不哭了啊。”
听到他的声音,柳轻瑾缓慢仰起头,原本晶澈的眼眸被一片怨恨所笼罩,两手突然揪住他绣有金丝华纹的衣襟,歇斯底里地嚷道:“都是你,是你害我如此,把我的腿还给我!还给我——”
尹世澜安慰她,哄她:“哥哥知道你难过,但你又可曾知道,哥哥心底其实比你更痛、更难过的……”
柳轻瑾哭得声嘶力竭,在他怀里疯狂如小兽一样地挣扎、扭动,几乎要把喉咙喊破了:“今后我再也不能走路了,再也不能跑、不能走,我彻底成了个废人,是个废人了——”
尹世澜吻着她耳鬓:“还有哥哥呢,哥哥疼你啊。”
绝望到极点,柳轻瑾什么也听不进去了,扯着嗓子尖利地喊了几声,便就昏迷过去。
红绡掩泪,余香暗凄,阶外絮雪霏霏,风音幽怨,不知替谁呜咽。天外,子规啼断。
尤阡爱
2012.6.11
作者有话要说:在此非常感谢白雪飞同学的霸王票(*^__^*)
☆、断念
雪后初晴,寒梅隔窗绽放。
火盆内的银炭烧得正旺,不时发出“噼啪”声响,和着白芷的香料在紫金瑞炉中生成轻雾袅烟,顺延着锦绣纱帐氤氲开来,熏得满室暖如华春。
柳轻瑾坐在轮椅上,面前摆着几碟精致的宫廷菜肴,尹世澜夹了一筷五彩瑰香鸭脯,满心欣喜地递去。
“滚……”她瞅也不瞅,冷冷吐字。
尹世澜温言展笑:“先尝尝看,说不定喜欢呢。”
“我叫你滚!”柳轻瑾突然抓起旁边的白璧酒杯,狠狠朝他掷去。
“哐”地一声,酒杯摔落地上,支离破碎,宫人们隔在帘外听到动静,吓得心惊胆战,却又无令不敢入内。
尹世澜仍保持着替她夹菜的姿势,而左手,缓缓抚上自己的额头,正有血从伤口处流出。
他摊开手指看了看,却当做无事发生一般,放下银箸,转而盛了一小盏香浓的燕窝,调羹磕在青花瓷沿上发出“叮”地脆响,舀了一勺,低头试探过温度,便轻轻递于她的唇边,心疼道:“瞧瞧,唇都干得裂开了,这燕窝是朕特意命御膳房为你备的,炖了好久,这会儿喝着正好……你就算生气,也不该这样不吃不喝,把自己的身子都熬坏了。”
柳轻瑾终于转过头,看到他满脸担忧的神色,举着汤勺,深情挚挚,就盼着她能吃上一口。
一时间,心口又开始剧烈的起伏,连带身体一起颤抖,压抑在满腔的痛怒与怨恨几乎要冲破胸膛,化作利刃喷薄而出,然而因许久未进食的关系,身子已虚弱到承受不了这股激动的情绪,视线一阵晕眩。
“怎么了?”察觉她的不适,尹世澜立即上前。
“走开……”柳轻瑾一把推开他,是冰融的雪水从肌肤底部渐渐浮现上来,那脸色正白得近乎透明。
下一刻,下颌被钳紧抬高,柳轻瑾仰起头,被他强行往嘴里灌入汤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