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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线娘子(49)+番外

尹世澜满意勾唇,在他面前微微弯下腰身,附耳畔吐息着:“本王知道你在想什么……”

那声音压得极低,徊于彼此之间,再无第三人可以听见。

“你是想替我铲除掉一切阻碍的,对吗?”尹世澜轻声问,垂长细睫为眸底渲上一片幽晦迷色,如在对他保证着什么,又像在喃喃自语,“那件事我不会忘记的,永远不会忘记……可是,你也不能再伤害她。”

紧接他抬眸,那仿若冲破一切的坚持,像地狱最深的黑暗冲击在傀九脑中,并且还有一点灼芒,正在强烈而无声地燃烧,仿佛不久的将来,便会烧融了血,烧裂了心,那样熟悉,竟是与对方内心相同的痛!

被那目光深深刺激到,傀九浑身震栗,带动伤口裂流出愈多的血。最后……他点点头。

尹世澜眸光一漾,继而问:“是谁伤了你?”

傀九道:“一个穿白衣服的人。”

尹世澜旋即蹙眉:“只他一人?”

傀九答道:“是。”

尹世澜心起惊澜。没想到以傀九的武功,竟然都败在对方手上!

萧扶白——你到底是什么人?!

尹世澜五指拢紧,却无论如何都理不出个头绪。直至良久,又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傀九身上。

“你曾经发过誓言,这一生,都只会效忠本王一人。”伸手撩下他凌散的头发,尹世澜语气倦淡,仿若感慨,“而本王亦不会让你死的……因为这世上,唯一能懂我的人……傀九,就只有你了。”

接着他蓦然一笑,逐渐扩大的声音从唇齿间逸出,却是饱含了太多的情绪,似乎有恨、有怨、有悲悒不甘、有愤怒癫狂,以及那诉说无尽的痛苦,如斯之伤,竟宛若夜下杜鹃滴血的绝泣!

只因懂他的人,这世上,就唯有这个人了……

********

“怎么?”日暮时分,萧扶白见展宁突然来到自己的房间。

“宗主,终于找到他的消息了。”展宁将一封秘笺递给他。

萧扶白撕开蜡封的封口,把信纸摊展眼前,长睫轻扇几下,快速过目一遍,方道:“原来他就在天都。”

展宁接来信纸一阅,恍然:“难怪他消失三年没有留下半分踪迹……如今真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萧扶白缄默不语。

展宁想了想,随之皱眉:“可没想到他现在居然藏匿在那个人的身边。”

萧扶白慢慢开口:“无论是谁,都无法破坏本门的规矩。”

平静无波的声音,却牵出一丝夜的冷意。展宁见他依然慢条斯理地举盏喝茶,竟有些不适地打个哆嗦。

********

子时,万家灯火渐渐熄灭,陷入幽暗的街巷,只被天上一弯冰月清冷地照映着。

不久,几道马蹄声踏破夜的寂静,最后停在乔府门前。

为首高踞马上的男子,宽眉粗面,年约二十七八,体格壮硕,而他,正是乔府的主人。

他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赶来家丁,便大步走进府内。

得知妻子与爱儿早已入睡,乔钦才径自回到自己的书房。

谈起他的身份,倒算有些复杂。几年前成为滇亲王的随侍,因深受信赖,后来又娶了对方庶出的六女儿为妻。

他武功之高,性格冷静,替滇亲王完成不少阴私。滇亲王用人一向谨慎,而他,如今却可称得上是对方的至亲心腹。

此时书房内一灯如豆,忽明忽暗地亮着,气氛颇有几分诡异。

桌案上正摆着一个铜盆,隐隐有药味散溢,乔钦俯首凝视,并不清澈的水面里倒映出自己恍惚的影像。

随即,他两手伸向耳侧,只听“嘶嘶”几声,一张轻薄的人皮面具竟被他从脸上缓慢揭下。

那是张与先前完全不同的面孔,烛光晃过,衬得坚毅深致的轮廓愈发清晰,宛如一柄横卧绝壁间的古剑流露锋芒。

或许乔府的家丁们这刻都无法相信,侍奉多年的主人竟然一直以另一张面孔示人,就连他枕边的妻子都不曾知晓。

将人皮面具泡浸药水里,下瞬,耳边劲风响起,乔钦警惕地一凝眉,素墨屏风后那扇紧闭的轩窗为之敞开,水色月华洒照进来,寂黯的房内似有了波漾的明亮感觉。

平素这个时候,乔钦都是将家仆支开,连门前值守的人也没有,一是为行隐秘之事,二是他自身武功高强,也无需人来保护。

但这突如其来的情况,难道是有刺客来袭?

乔钦蓦地一惊,只见被月色近乎照透的屏风后,竟隐约浮现了一抹人影,倚窗而坐,长衣委落,垂首之间,流散的发丝从脸侧微微倾下,那如梦似真的姿影,宛若绘在屏画中绝美。

乔钦不禁大斥:“什么人?!”继而拔剑出鞘,将素墨屏风劈开两半,那隐藏其后的虚影就像脱离开迷迭云雾,迅速出现眼前。

“哐啷”一声,当看清楚,乔钦不可置信的睁大眼,仿佛是面对着某种奇景异象,手中长剑竟一下子滑落至地。

夜风拂动乌发,空气里飘来锦竹幽香,萧扶白倚着窗,侧过清颜,浅含笑意的眸子凝注在他身上时,竟令对方感到一股致命的恐惧。

☆、宗门

“宗、宗主……”因震惊,乔钦整个人僵在当场。

萧扶白撩动唇角,散着如云般温舒的笑意,一身雪色似仙缕衣倾出玉华清贵。

他眼波悠转,语调轻慢得就像在跟老朋友打招呼一样:“邢环,真是好久不见。”

是他……

竟然真是他……

最终,还是被发现了吗!

乔钦如遭雷劈,坚硬的身体竟在瞬间瘫软,“扑通”一下跪倒对方面前,吐字颤抖:“属……下邢环,拜见宗主。”

萧扶白声音淡宁,好似霏雪融散在一片渺然月色里:“这三年中,你隐姓埋名,不以真容示人,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过本门的追踪吗?”

他一袭白衣雅洁,周身朦光萦绕,长长的袖角在月夜里轻柔摇动,仿若一渺烟,在眼前时迷时幻。

可是这样耀眼、柔和的白,又有谁能够把它与鲜红的血联想到一起?

明明是两种极端的颜色,然而他却可以如斯清华地独立在一片近妖的艳红中,宛若从天莅临的雪祇,永远纤尘不染。

美,却也无情。

那一日,那一幕,震慑了整个武林。

那皎皎白衣,从此成为众人眼底的噩梦。

太清楚眼前人的可怕,乔钦简直不敢抬头与其对视。

萧扶白继而微笑:“可是你忘了,你的武功出自本门,再怎么掩饰,也难免会留下蛛丝马迹。”

“我……”乔钦已经无言以对。

萧扶白问道:“邢环,你身为本门护法,孟长老的爱徒,最后却为何要背叛宗门,投靠到他人麾下?”

乔钦低着头,良久,才慢慢吐出几个字:“是为她……”

萧扶白目光落向他暗自拢紧的双手,启唇呢喃着:“是为了一个‘情’字吗?”

某道纤俏的身影从脑海晃过,萧扶白眼神意外恍惚下,尔后轻笑:“你曾经前往天都执行秘辛,你与她,便是在那时定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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