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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照疏影风临雪(41)+番外

他祈福完毕,看到过雪满脸不明所以的样子,笑着解释:“据说这株古树很有来头,已经生长百年,只要是求……把心愿放进福囊,再挂在树上,愿望就会灵验,而且当日挂的越早,树神便能越早得知。”

原来每个福囊上都标有祈福人的名字,待日落黄昏,便有寺中专门的僧侣将树上的福囊摘下,放入搭配的木盒内,再埋入树下。

过雪果见参天大树上,只挂着那么一枚孤伶伶的福囊,难怪他天还未亮就起床,一路直赶这里,过雪并没问他许的是什么愿望,也没问他在福囊里放的什么,似乎是一种直觉,提警着她不要去想,也不要更深地思付。

在雲拓寺用完斋饭,前往山上的游人已经陆续增多,但天空依旧阴晦,挤挨着一团团霾云,沉如坠铅,不久,半空飘起小小的雪粒,就像细细碎碎的水晶渣子,过雪与岑倚风拾阶而下,半途时,过雪被顽皮的孩童碰到,一不小心崴到脚。

岑倚风忙扶她坐到一旁的石台上,蹲下身,抬起她纤细的脚腕,轻轻揉动几下,过雪禁不住痛吟,随后隐忍着抿住嘴唇。

岑倚风见状,背身蹲下:“来。”

过雪娇容错愕:“哥哥……”

“这雪看样子就该下大了。”岑倚风催促道,“快点吧。”

他一向是个高贵自傲的人,但这一刻,他屈膝的背影,是如此安静,如此柔和,仿佛能挡住世间所有的大风大浪。

过雪怔怔看了片刻,伏下身,环住他的脖颈。

岑倚风用手勾紧她的膝弯,方起身,一步一步迈下台阶。

过雪内心忐忑,觉得自己又给他惹出麻烦,抿着唇吞吐:“哥哥……都怪我……”

岑倚风默不作声,仿佛没听到一样,半晌,终是答了句:“你才知道你笨。”语气虽不好,但仔细听来,更甚一种莫可奈何。

过雪被他一骂,也不敢再吭声,双手轻轻圈着他的颈项,天空降落的小雪在周身纷纷扬扬,好似一群白色飞蛾,陆续着将近处的树,远处的山,笼罩在白茫茫的雾霭里。

过雪只觉他呼吸微疾,鬓角渗湿,但每一步都迈得很稳,抓着她膝弯的手也很紧,一滴晶莹的汗珠滑过侧面,勾勒出优美精致的轮廓线条,而他的唇畔间,恍惚含笑。

过雪伸手,替他擦了擦鬓侧的汗水,岑倚风有些意外地偏过脸来,一时间呼吸交融,几乎要碰到她唇瓣上的胭脂。

“哥哥……要是累了,就放我下来吧。”过雪自己也说不出究竟是关心,还是不自在。

岑倚风又把她往背上颠了颠,提醒道:“抓牢了。”

过雪看着他的肩膀,劲瘦而结实,忍不住将脸贴偎在上面,闭阖双眸,一动不动,仿佛那是自己全部的依靠,闻着那衣料上熏香馥郁,熏得人昏昏欲睡,快睡着时,耳畔依稀听到他说:“如果能一直这样子……也挺好的……”

比及山脚下,岑倚风才发现她居然睡着了,生怕为此沾染上寒气,赶紧抱着她上马裹紧在大氅里,那杏核般小小的脸蛋,仿若剥了壳鸡蛋,晶莹剔透,泛着淡淡红晕,令人不禁想咬上一口。

岑倚风俯下首,便也这样做了。

回到绛雪阁,一开始过雪还不觉如何,但到了晚上,浑身就发热发烫,雪白的脸庞肌底下洇出一片渗人的猩红来,再摸那额头,跟热芋头似的烫手。

过雪发起高烧,醒来不久又昏睡过去,岑倚风心急火燎,大半夜忙派人请大夫前来,服下汤药,也不见起色,过雪意识昏沉,睁开眼来,看到岑倚风正守在床边,满脸心急如焚的样子,她迷迷糊糊地唤道:“哥哥……”

侍婢从旁捧上新换来的凉毛巾,岑倚风接过覆在她的额头上,因着某种激动,嗓音微微发抖:“怪我不好,非要一大早带你去什么寺庙,否则怎么就害了病……”

过雪仿佛想说什么,但嗓子干得像被火烧,失去血色的唇瓣启阖两下,岑倚风顿时明意,端来清露喂她喝下,最后又替她掖好被褥。

许是生病体弱,难免多出几分依赖,过雪怔怔看着他,伸出一只小手。

岑倚风含笑握住,摸了摸她的脸颊:“睡吧,哥哥一直在这里陪着你。”

过雪方安心垂目。

她这一觉浑浑噩噩的,半夜时昏时醒,脑子里浮现出许多光怪陆离的影像,后来纷乱中,似乎有一缕白光,驱散开重重迷雾,一直照亮到记忆的最深处,有石拱小桥,有杨柳青青,有她与陆庭珩,正值春暖花开,莺喉娇嫩,那时她答出一句:“细水流年,愿与君同。繁华落尽,愿与君老。”

最后她执扇站在小桥上,目送着陆庭珩离去的背影,孰料半途中,他倏然转身,脸上仍带着方才欣喜若狂的神色。

被他这么一瞧,过雪羞赧地以扇遮面,挥手催他快走,偏偏陆庭珩眼神蕴笑,就是凝着她不动,令过雪又气又羞,原地跺跺脚,反倒自己跑掉了。

因着陆庭珩私下向她询问提亲的事,晚上过雪到书房来见岑倚风,如今父亲卧病在床,家中一切大事当由岑倚风作主,是以关于她的亲事,倘若岑倚风不同意,即便陆庭珩届时登门提亲,她也是无法嫁入陆家的。

过雪想着无论如何,这件事总该让岑倚风提前知道,陆庭珩与他是知交好友,与她又是两情相悦,她嫁入陆家,岑倚风没有理由反对。

“找我什么事?”他的声音总是冰冰冷冷的,面对着她,依旧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过雪住进岑府后,与自己这位大哥接触不多,甚至可说关系生疏,有时候,过雪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心思敏感,因为岑倚风看她的眼神,总像是飘在数九隆冬里的冰渣,给她一种清晰的刺痛感,那样的目光,仿佛厌恶,又仿佛痛恨,让过雪直觉他很讨厌她,是以每每看到他,心底难免存着几分惧怕。

“哥哥,是关于我与六公子的事……”想到陆庭珩,紧张的心情不禁被那股甜蜜欢喜取代,她脸一红,揉捻着绢帕,羞答答地讲,“今天陆公子,私下来询问我……说过些日子,会到府上提亲……”

岑倚风翻阅账薄的动作停滞几瞬,稍后,抬眸,问了一句:“你同意了?”

过雪怔仲下,有些反应不及似的,忙点点头。

岑倚风低头,言简意赅地落下句:“好,我知道了。”

过雪本以为他会开口答应,但这么一句,搞得她满头雾水,不明白岑倚风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她踌躇原地,而岑倚风头也不抬,专心致志忙着手中事务,显然不愿与她多谈,过雪只好知趣地离开。

第二日临近黄昏时,过雪被岑倚风派来的侍婢请去墨园书房,她思付着准是岑倚风同意了她跟陆庭珩的亲事,满怀欣喜地穿着那件翡翠繁纱裙随侍婢前往。

书房里,岑倚风立在桌案前,负手背对着她,当过雪进来,他转过身,过雪只觉他诡异莫测地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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