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兮蓝笑得眼角发颤,掩藏不住的讥讽:“你想休了我?理由呢?你想爹娘会同意吗?又或者说,我把真相说出来,他们会如何做想?”
一瞬,屏住呼吸,慕沚两臂撑着床沿,清绝如月的容颜已逼近跟前,半深半冷的眸底覆着一层狠戾阴霾,一字一句从唇中吐得极慢:“我说过了,只要你敢伤害勉儿,什么事我都做的出来。”
沈兮蓝被逼仄得几乎喘不上气:“你……” 字音未成,就被堵回喉咙里,慕沚淡淡一笑,替她把话说完:“没错,我觊觎勉儿,我就是禽兽不如……所以,你要是敢,就试试看。”
他居然正大光明的说出口,沈兮蓝彻底哑言,不知是狠是怨,抑或更深的绝望,手指绞紧布料残碎:“慕沚,我绝不跟你相离,你一辈子都别想跟她在一起!”
慕沚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不久,沈兮蓝染上“恶疾”,一心在闲鸣居养病,足不出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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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旁婉在园中散步,只听莺莺语语从花丛中传来,两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正在荡秋千,旁边的月季花凌乱一地。
薛旁婉眼瞅自己的爱花被如此糟蹋,不由得大怒:“全给我下来!”
两人一瞧是她,立时兴致全无,从秋千上下来,软塌塌地行了个礼:“夫人。”
她们名唤红袖与青莲,目前是卫连跟前最得宠的两名小妾,薛旁婉指着鼻子便骂:“一个个都是不要脸的狐媚子,好吃懒做的东西,好好的园子,就这么被你们给败坏了。”
红袖眼波一扫,嫌她小题大做:“呦,不就是毁了几朵花吗,夫人至于动那么大的肝火?”
青莲笑得媚声媚气:“我们比不上夫人有闲情逸致,总是捯饬些花花草草的,平日伺候爷,忙都忙死了。”
“你说什么?” 薛旁婉头一抬,被戳中心窝子里的那根刺。
红袖扬着眉:“青莲妹妹,咱们去练习那首鸳鸯曲儿吧,爷回来还等着听呢,有的人日子不好过,就盼着往咱们头上找晦气。”
青莲“好心”劝着薛旁婉:“夫人可别再生气了,听闻独守空房的女人,本来就老得快呢,这么一气呀,更该成黄脸婆了。”
薛旁婉下意识一摸脸,尔后气得肺都快炸裂:“你说谁是黄脸婆?”
红袖甩着小手绢,格格一笑:“不是黄脸婆,那就是黑脸婆喽?”
青莲笑道:“别管哪个,总之爷躲都来不及呢。”
被她们这般嘲笑羞辱,薛旁婉哪里忍得了,浑身抽搐似的发抖,破口大骂:“两个贱人,下三滥的玩意,不过胡同里卖曲儿当婊-子的,进了府得点儿宠,还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不掂量掂量自个儿的身份,居然妄想踩在我头上,知不知道这阖府上下,得罪过我的,哪个有好下场?”
红袖与青莲进府不久,自然知道这位卫夫人极不受宠,否则卫连又岂会接二连三地纳妾?倒也有所耳闻,之前有妾得罪了她,最后被弄的半死不活,但自打她们跟了卫连,好吃好喝,一下子就被捧到了天上,不免恃宠而骄,今日更有些得意忘形,此刻见薛旁婉变了脸色,虽有惶惶,倒也不太惧怕。青莲梗着嗓子道:“夫人骂我们不要紧,别把爷也骂进去,夫人就算再大,难道还大得过爷去?夫人若想把我们怎么着,总得跟爷先说一声!”
薛旁婉彻底被激怒,狠辣的脾气一上来,根本不管不顾:“小贱人,你以为有他给你撑腰,天不怕地不怕了是不?今儿个我就叫你好看——”猛地冲上前,用力撕扯她的头发,青莲一边扭着身挣扎,一边出手还击,红袖不肯看姐妹受欺,过去帮忙,却被薛旁婉的丫鬟拦着扯着,顿时乱作一团。
薛旁婉越想越恨,比起红袖来,尤恨这个青莲,除去一股子狐媚劲儿,容貌可说有模有样,尤其眉眼有四五分神似慕勉,想到卫连把她纳进房,当宝贝似的捧着宠着,每日同床共枕,她就恨得肠子都绞在一起滴血,念及此,下手更加蛮力,踩着裙裾,二人一起跌倒在地上,她迅速翻起身,压着青莲,思绪狂乱间,再瞧着那人的眉、那人的眼,不是慕勉又是谁?
她拾起遗落在地上的发钗,一下又一下在对方脸上划着:“小贱人,我让你勾引人,我让你勾引人!”
鲜血飞溅,青莲惨声尖叫。
得到消息,卫连领着人赶来:“泼妇,住手!”
扭扯一起的二人终于被分了开,青莲右颊殷红斑斑,那血一滴滴地往下淌,红袖捂着嘴,几乎不忍卒睹:“天呐,青莲的脸,爷啊,夫人、夫人她疯了!”
卫连阴沉着脸:“扶回房,去请大夫过来。”
“卫连,你给我站住。”面对他即将离去的背影,薛旁婉原地大声一嚷,钗横鬓乱,不成体统,眼神亦幽幽怨怨,“你要上哪儿?你担心那个小贱妇不成?”
卫连忍不可忍,转身怒视:“薛旁婉,你还想怎样?”
薛旁婉咬着一口银牙:“我才是你的妻子!”
卫连一愣,哈哈大笑两声:“是啊是啊,我娶你过门,明媒正娶,如今你做了我卫连的正室,可是知足、满意了?”
他话里不无讥嘲,薛旁婉攥紧手,简直怒极生笑:“你的正室?我过门才多久,你就开始三妻四妾的往家里弄?你眼里有我这个妻子?”
卫连不以为意地整整衣襟,嘴角微漾,一副吊儿郎当的风流模样:“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着,我纳个妾,宠个女人,你也要干涉?”
薛旁婉当然无法容忍,刚要脱口而出,又生生止住。对,她无法干涉,哪怕他纳了一个、两个、十个……哪怕他妻妾成群,她都无权阻止。可她就是恨,一想到围在他身边的狐媚女人一个又一个,她就恨到抓狂,她就受不了,指甲暗自掐断了一截,狠狠瞪着他。
卫连挑眉,冷冷道:“我告诉你,我的事儿你少管,安分守己当好你的女主人便是,再有下次,休怪我顾不得情面。”
薛旁婉眼见他要走,出声叫住:“我问你,你这么心疼那个小贱妇,是不是因为她长得像慕勉?”
听到这个名字,卫连背影分明僵了一下。
薛旁婉追上前,抓紧他的衣袖,几近疯乱:“她有什么好,让你到现在还念念不忘?贱女人,该死的贱女人,处处跟我作对!”
“放手——”卫连甩开她,满脸的厌弃之色,啐了一口,“薛旁婉,你真令我恶心!”
薛旁婉一下子呆在原地。
待卫连走了,她恍恍惚惚回到房间,一抬头,铜镜映入的女子,鬓乱钗横,衣衫不整,朱红的唇脂滑出了嘴角,亦如疯妇。
可她本不想,本不想这样的,她本是把自己打扮得光艳照人,盼着他回来,她是锦衣玉食的富家小姐,但也可以像普通女子一样,亲自下厨,做一手好菜,博丈夫欢心。
“慕勉、慕勉……”镜中似化作一个噬骨的妖魅,咬牙切齿地嚼着那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