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香浓馥,扑鼻而来,淡淡一闻,未饮先醉,果然是好酒。可惜花以怜不为所动,仿佛看穿他的伎俩,眼神直勾勾冰冷冷的,似要从那脸上戳出个洞。
孟湘环只好“唉”地一叹:“自然是到了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什么?”花以怜微怔,尔后反应,“难道你……”
孟湘环抚抚眉梢:“只怕现在,早已在黄泉路上了吧。”
花以怜气得一阵抖索:“当初你不是答应过我们,不会杀害她的性命吗?”
孟湘环满不在乎:“这世上,只有死人才最能保守秘密。”
花以怜被激怒,冲上前:“怎说她也是无辜的,你究竟把人命当成什么了?!”
孟湘环被她提拎衣襟,仰着头,黑发像流水从肩后垂泻下来,桃花脸容上无半分畏惧,只那笑容,透着点诡异。
花以怜莫名生出警惕,下意识去扣他手腕脉门,孰料孟湘环身形往后一倾,右手趁机缩回,花以怜忙中食两指齐并,斜上攻袭他的云门穴,但孟湘环左手搓开折扇,横架一扫,迫得她不得收回两指,转而踢出右脚,孟湘环见状,运提真气,飞身亭外。
“你……”花以怜见他落定原地,洋洋得意地摇扇转身,震惊到花容失色,“你竟然……怎么可能……”
孟湘环挑着眉微笑:“许多事,时常让人难以预料。”
师兄的这套独门点穴手法,竟然已经被他破解开,花以怜极度震愕之后,不由得冷笑:“看来是我大意了,早知道你这个人没这么简单。”想他如今不受牵制,难怪有恃无恐,可形势对他们而言,却变得岌岌可危,花以怜目中寒光一凛,迅速抠紧袖中剑柄,带着玉石俱焚的用意。
孟湘环感觉出来:“哎,你误会了,我可不想跟你动手。”
花以怜怕他耍诈,不免担忧起祈云修的安危,声音就有些急躁:“你究竟想怎样?! ”
孟湘环笑了两声,不禁用扇子掩住半边脸,显露出一对狭长俏丽的凤眸,随着略微眯起,覆上一层神秘阴暗的色调,用彼此才能听到的嗓音道:“有没有兴趣,我们来做一个交易?”
花以怜一怔,凝眉不语。
孟湘环则慢慢绕回亭内,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担忧她会随时出手一样,中间隔着一张石桌,才放下心地讲:“眼下情势,对你们十分不利,所以,你们需要我的帮助。”
这点花以怜当然明白,沉默着,等待下文。
孟湘环抿动几下唇,似乎在整顿着措辞,稍后继续道:“我的意思是,要与西月宫作对,我可以助你们一臂之力,但也不要干涉我的事。”
花以怜诧异,紧接又显得迷惑:“你究竟想做什么?”
孟湘环唇边笑容不变:“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花以怜像望着一只狡猾危险的动物:“你果然另有目的。”
孟湘环叹口气:“大家和平共处,不是很好么。”
花以怜暗付,黄鼠狼与鸡相处,能和谐得了么?
孟湘环知道一时半会消除不了她的戒心,无奈地摇摇头:“神不知鬼不觉的方法太多了,我若有心害你们,还容得了现在?”
花以怜知他说的不错,沉吟半晌,最后答应:“好,我就信你这次。”
孟湘环浑身松弛下来,想他们二人同出师门,那小子武功了得,这个定然也不弱,补充一句:“以后,也别总想着动手杀我。”
这才是关键吧?花以怜突然有些分不清,他究竟是心机深沉还是贪生怕死,撇过脸,樱唇微开即合,那光景,不过昙花一现。
捕捉到她的笑容,孟湘环竟看得有几分着迷,禁不住道:“女孩子家,果然是温柔一些才更美
……”
话音甫落,山风忽然大了起来,吹拂得薄如蝉翼的挂帘卷曲翻飞,原本流动的空气,莫名的被一股奇特孤冷的香气所浸染,却是胜过花香,吸入肺腑,只觉得沉醉、迷幻、神秘……又宛如饮下一口遗世泪水的味道,幽寒过后,漫生感伤。
花以怜正想骂他两句,但仿佛感应到什么,一下子,心脏……开始不可遏止地狂跳着……
那股悸动,就好似……自己寻找了千年万年的东西,终于……终于……
一道模糊人影静静伫立在廊内的悬纱后,尽管容颜看不真切,但那身姿,却如朦胧月光下美丽而淡薄的剪影,凝固于尘寰。
孟湘环盯向前方,双眼慢慢睁大,显然对方的意外来临,叫他完全不敢置信,一时嘴里犹如吞面,结结巴巴道:“尊、尊使……”
是他,是那个人?
花以怜心头震动,不敢回首,眼瞧孟湘环敛了神态行礼,自己也忙装作侍婢的样子,垂下了头。
31相见
衣摆迤逦,拂滑地面,轻微像雪融化的声音,一抹妖艳的红从眼角闪逝而过,翩若惊鸿。
封衣遥由后走来,与她擦肩而过,见孟湘环半张着嘴巴一脸呆相,不禁问:“你慌张什么?”
孟湘环想他平素深居简出,很少露面,今日竟不动声色地出现,难免受了惊吓:“尊使大驾光临,总该提前知会我一声,我这地方简陋得很,什么都没有准备……”
封衣遥扫眼桌上的美酒菜肴,淡淡开口:“不是有现成的么。”
孟湘环窘困着一张脸:“残羹冷膳,怎敢让尊使食用。”
封衣遥倒是不在乎,径自坐下,慢慢斟满一杯酒,他喝酒的姿势随性却又十分优雅,肘抵石桌,举杯凑近唇边,轻呷一口,只道:“酒不错。”
一提这个,孟湘环便有点兴奋,搓着两手道:“只是烈了点,哪儿比得上尊使的那坛月落花魂,当真是回味无穷,直直醉到了骨子里……”
瞅他一副馋涎欲滴的模样,封衣遥脸上难得溢出丝微笑,但也不过是个浅浅的弧,仿佛涟漪的影子,很快便消失了:“你喜欢,下回我让青羽送一坛过来。”
孟湘环发觉他今天心情似乎格外的好,反倒受宠若惊,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封衣遥又自斟自饮了两杯,本就不点而朱的唇,愈发艳红欲滴,宛如桃花漫舞中染血的花瓣,旖旎而妖娆,让人微微窒息:“你的伤,恢复得如何了?”
孟湘环知他所指,忙躬身一揖:“按照尊使的嘱咐,基本复元了。”话音微顿,犹豫着,“尊使今日前来……”
百笑南的死让人匪夷所思,至于那个凶手,不知为何,却似挥之不去的黑色雾影在脑海徘徊,充满一股神秘朦胧的感觉,让封衣遥有那么点上心:“还没查出对方的线索么?”
听他转到正题上,孟湘环声音哽了哽,慢吞吞地回答:“是,暂且还没有……妖婆子那里,也正心急火燎……”
封衣遥摇晃着酒杯,凝视杯中自己缭乱的倒影,仿佛冷冷的笑了下:“这倒怪了,莫非此人太过高深莫测?还是西月宫内,能有他安身的地方?”
孟湘环只觉芒刺在背,下意识不敢与他目光接触,低头一阵呵呵傻笑,挠挠耳朵,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正如尊使所说……这一点,属下也确实感到奇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