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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寻(70)

花以怜发觉他呆呆的,不太对劲,担忧地扯动下衣袖:“怎么了?”

封衣遥视线终于落回她脸上,由迷朦转为清醒,瞳孔里极深的颜色,是那一点痴情:“你、你身体未愈,怎么也不说一声……就走了……”

祈云修心惊,难怪一见面就觉她气色不好,那份情急不由自主,脱口而出:“师妹,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吗?”短瞬间,已把她打量了不下数十遍。

哪里被针头狠狠一刺,封衣遥猛地抬头,只见祈云修满脸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仿佛那个疼的人不是花以怜,而是他自己。

封衣遥仔细端详起面前人——白衣皎皎,姿貌端华,清雅有如夜下之昙,高洁有如水央之莲,就像从月华之中走出来的一般,只叹好个尘世不染的绝色少年。

他的眼神是那么温澈干净,近乎水质的透明感,是有心人倾尽一生用琉璃制成的镜子,由生到灭,只为映入她一个人而存在。

一直以来,封衣遥的记忆似乎都停留在七年前,与她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相依相偎,直至相认后,也没想过这种情况会有丝毫改变,他们的身边,永远只有彼此。

原来,他是她的师兄……

原来在自己所不知的情况下,他与她朝夕相伴了七年。

原来她的身边,并非只有自己,已经有了其他男子的陪伴……

那是从未意识到的事实,心突然就在一种剧痛中清醒了。

同样身为男子,那眼底的深情,又岂会看不出来?

封衣遥只觉快无法呼吸。

“都是误会,已经没有大碍了。”花以怜轻描淡写地答完,便望向封衣遥,清冽的眸子里飘浮起一层柔雾,“我怕自己多日不在房间,师兄知道后会担心,所以才想着留张纸条,不料我们却正巧遇到了。”

他半晌不言,花以怜有点心慌,又赶紧开口:“衣遥,你的事情……我都同师兄说明了。”

封衣遥低下头,淡淡地问:“他怎么……也在西月宫。”

花以怜解释:“西月宫这种妖孽毕聚之地,师兄怕我一个人太危险,是以才决定陪我一同前往。”

他们藏匿在西月宫这么久,居然一直没有被人察觉,封衣遥浓眉深皱,立即怀疑到那个人头上。

果然,花以怜删繁从简地道:“之前我们与孟湘环相遇,师兄用一套点穴手法控制住他,并要挟他带我们混入西月宫。”

“果真是他……”仿佛早在预料中,封衣遥并不吃惊。

花以怜道:“此人看去散漫轻狂,实则城府极深,满腹鬼蜮伎俩,而且……他好像另有目的,不得不防。”

祈云修从旁闻言,抿了抿嘴角,似乎欲言又止。

封衣遥讲道:“再大的鱼儿逃不出网,既要兴风作浪,便任由他去。”

花以怜一惊,曾听孟湘环说过他们同门之间明争暗斗,各立党羽,孟湘环既是他部下,但心思捉摸不定,理应趁早除去。

但此刻看封衣遥的反应,非但没提防的意思,反倒根本不在乎一般。

“这些几年他跟随我,如果心存歹毒,恐怕早该对我动手了。”其实花以怜所说,封衣遥也早已隐隐约约察觉到,“一个人自愿投入西月宫,不为作恶多端,也不为夺权争霸,想来是心中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说不定那个结果,我还乐见其成,因此又何必费力,替西月宫铲除这个隐患。”

就算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对他而言,又有什么关系?

这些年来妖女为祸武林,他一直暗中煽风点火,渲染恶行,四处树敌,只待将来时机成熟,天下英雄能群起而攻之。

花以怜觉他所言有理,目前孟湘环对他们无害,这一趟水,自然搅得越浑越好。

封衣遥随之想到:“那百笑南的死……”

“是孟湘环出的主意,由他引开众人,然后我与师兄共同合力,将那个淫贼横斩剑下!”回忆当时情景,花以怜依旧激动不已,一对秋水般的星眸闪烁着潋滟寒光,只觉得大快人心。

祈云修温谦开口:“其实当时我并没做什么,都是师妹一人铲奸除恶。”

花以怜不赞同,偏头轻轻莞尔:“怎么会呢,那会儿我陷入险境,幸亏师兄及时掷剑于我,才有机会给那恶贼致命一击!”

祈云修感慨良多:“如今回想下,那场景仍叫人胆战心惊,不过还好你……平安无恙。”

他眼波潺潺,与花以怜瞩目,不经意的流露出疼惜与宠溺。

白衣飘雅,笑若絮羽,似乎人就是那从天界琼池捞出的无暇纯玉,被绯艳霞光映得流光溢彩,内外剔透。

他们相对凭望,一个宛如花生娇娥,清丽绝俗,一个宛如莲幻谪仙,纤尘不染,站在一起,流云飞雪那般相得益彰,笑意间,更是心领神通,默契无限。

画面当真美极了,天造地设的一样,让看得人几乎措手不及。

封衣遥眼睛一阵阵生痛。

而他,又算什么呢?是丢在泥潭里任人踩踏得稀烂的东西,脏到发了霉,怎么洗都不干净,只配在阴暗潮湿的地方龌龊活着。

是自卑,还是一种自我的极度厌弃。他忍不住微微发抖。

还在痴心妄想什么呢,以为为她煮粥、做饭,就能回到以前,变得跟曾经一样么?

封衣遥啊封衣遥,梦该醒了……

袖角贴着她的衣袂,他害怕似的收了回来,不动手色地挪移脚步,拉开距离。

花以怜自然没察觉他的心理转变,思绪凝聚到一点上:“如今妖女尚未炼成玄阴秘笈,倘若我们能提前一步找到她所在之处,便可来个扫穴犁庭,出奇不意。”

“不错。”祈云修颔首,“封大哥,妖女在闭关之前,可曾向你透露过什么行踪?”

明澄如溪的眼睛,一望到底,像柔柔的水流滑过脸庞,叫人感到亲和舒服,他很认真地望来,无论对谁,都是这般充满了诚恳真挚,雪白的衣衬着天雪容颜,似乎尘俗的一切污秽浑浊,都沾染不了他。

然而……

那太过干净的眸,仿佛云湖华镜,又残忍地折射出什么,把里面的自己看得那般清晰。

封衣遥近乎于慌张,呼吸有些错乱,急忙低头:“没有……她一向最善心机,诡诈过人,恐怕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能知道她的闭关之处。”

祈云修甚是失望。

花以怜讲道:“没关系,如今我们已汇聚三人之力,相互有所照应,那妖女无恶不作,已变众矢之的,待各大门派高手联手前,我们不如伺机而侯,先拔除她的羽翼。”

封衣遥精神恍恍惚惚,浑未听见一般。花以怜黛眉微颦,宛如月笼轻愁:“衣遥,怎么了?”

祈云修旁边看她目光专注地凝视对方,脸上神色是他从未见过的眷恋关怀,尽管知道那是她最重要的人,尽管清楚自己该替她高兴,但一直竭力抑制的心绪,仍有种快要土崩瓦解的征兆。嘴里很苦,仿佛灌下千百杯黄连,舌头苦得发涩、发干,麻木得快失去知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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