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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吟孽(7)

秦孤茉平时做事讲究分寸,对下人们更不忘私底贿赂,有些消息自然能很快流入耳中。她虽不清楚颜红挽的底细,但作为庄园姬妾,身份又能好得到哪儿去?或许,比她还要不堪。

“你就是那个住在红颜阁的女人?”她满眼轻蔑地打量。

颜红挽淡淡扫了对面的女子一眼,或许早见怪不怪,也没太大反应,举起绢帕,掩口咳了咳。

宝芽知她身子还没调养好,立即上前替她系紧披风,似乎有意避开秦孤茉,低着头扶她从侧面离开。

秦孤茉冷笑:“听说你勾引男人的本事最强,可惜这里没有男人,你这副样子是做与谁瞧呢?”

颜红挽身形滞顿,宝芽更是气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回首狠狠瞪她。

秦孤茉视若无睹,盈盈笑道:“有几分姿色又如何?到底也没能让庄主对你另眼相待,烂泥就是烂泥,天生的下贱。”

宝芽忍不住了,回头驳道:“夫人这么说便不是了,庄主至今未娶妻室,这里谁的身份还不都是一样的?庄主宠谁不说,怎么就生出贵贱之分了?敢问夫人之前是何等高贵身份,何等与众不同,说出来,也好让奴婢明白一下。”

秦孤茉举手就掴去一掌:“好个伶牙俐齿的贱蹄子,主子说话,哪里轮得到你插嘴?”

那尖细浓艳的蔻丹,宛若毒苔上的刺,在宝芽脸上划开两道鲜红的血口。宝芽捂住脸,连着踉跄两步。

秦孤茉收手,狠辣的表情一敛,抬首望向颜红挽,又是笑靥如花:“哎呀,一时出手重了,不过下人不懂规矩,我就替姐姐教训一下,姐姐应该不会生气吧?”

颜红挽本是静静站在原地,闻言,掀眸看她一眼,不知为何,秦孤茉突觉冷意渗骨,待回过神,心中怒火腾地燃起来,骂得越发不像话:“哼,上梁不正下梁歪,主子是下贱货,丫鬟又能好到哪儿去?等再长大点,主仆两个还不是脏的臭的一起招!”

宝芽大叫声,没命地扑上去打她,秦孤茉吓白了脸,躲不过,带着柠儿几个人扭打成一团,不一会儿,便把其他庄仆引来,一番连拉带扯地才将三个人分开,俱是钗横鬓散,衣裙凌乱。

“给我掌嘴,狠狠地掌——”秦孤茉嗓音尖锐,戟指指向宝芽,恨不得剥下她一层皮来。

众人瞥眼她,又瞥眼毫无反应的颜红挽,暗自一番掂量,便按照秦孤茉的吩咐,把宝芽按在地上,照着那张脸左右开弓,偶尔扫向旁边的颜红挽,依旧事不关己一般,对方怎说也是护主心切,偏偏她冷眼旁观,连句求情的话也不讲,如此想来,便觉一阵心寒。

此事闹过后,宝芽原本秀丽的脸蛋肿得像两团肉包子,一整天都说不出话,早晚用凉袋敷着,反是颜红挽喂她吃饭服药。

宝芽心里委屈,每每一想,便抑制不住落泪。

“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怎么偏就这回忍不住了。”颜红挽叹口气,用帕子轻轻拭着她的眼角。

宝芽一通吸溜鼻子,啜泣道:“即使以前,也没有骂得那么不堪入耳的。”

颜红挽笑她傻:“我都不在乎,你又何必逞这一时之气。”

宝芽咬着牙:“总之有人那么说你,我便听下不去了!”

颜红挽摇摇头,低不可闻地一叹。

宝芽沉吟下,断断续续地讲:“其实、其实……说起这几年,庄主也没有真正宠过谁,你若肯主动一些……”

颜红挽把帕子塞回袖口,声音莫名冷了三分:“本是无关的事,怎么就扯上他。”

宝芽抿抿嘴,欲言又止。

颜红挽眼神睇去,用指尖狠戳下她红肿的腮帮子:“这会儿讲这么多话,你又不嫌疼了?”

宝芽忙“哎呦”大叫声。

颜红挽仔细地替她盖上被毯:“好了,早些睡吧。”

宝芽别别扭扭地道:“我还是去外面……”

颜红挽把她按回自己床上:“我们虽以主仆相称,但我却把你当姐妹看待。”

宝芽一怔,喉咙好似被柔软的棉絮堵住,痒痒涩涩的,一股热泪夺眶而出,这回反倒有些害臊,钻进被窝不让她瞧见。

作者有话要说:没评评、没收藏、好寂寞...

☆、刺心

傅意画立在书房窗前,正逗着笼子里的画眉鸟,听到李贵福禀报,浓雅的眉峰一挑:“打起来了?”

“是。”李贵福将事情经过删繁从简地讲述一遍,最后讲,“凝静轩那边闹得厉害,倒是红颜阁没什么动静。”

傅意画沉吟,半晌道:“在蕣华园?”

“是,听说是赏瑞香碰到一起的,宝芽那丫头出口得罪一句,两方人就动起了手。”李贵福叹气,似乎替对方感到不值,“若说无情无义,这回也算见识到了,人被打成那样,做主子的竟连个反应也没有。”

傅意画目光投向窗外,闲草倚芳,杏柳疏影,燕儿比翼唱春娇,偏偏他眉目间一片阴霾,如画景致,却葬在那暗若沉渊的眸色里。

蕣华园……蕣华园……每年也只有这个时候,那人才肯出来挪动几步,是啊,只为了那花罢了。

他冷笑,长长的睫毛好似优美的蝶翅,在苍白的肌肤上拂过浅浅青影,表面平静,但掩藏眸底的最尽处,分明狰狞!

许久,李贵福听他问:“凝静轩那边又闹什么?”

“脸上被挠破了皮,心情不好,净在屋里摔盘子砸碗。”李贵福呵呵笑道,“这女人天生好美,难免得发泄发泄。”

金丝笼里的画眉鸟上窜下跳,没个安生劲儿,傅意画仿佛一厌地皱眉,很快又哂笑:“今晚便去凝静轩。”

西窗下,颜红挽左手支颐,右手捻卷,软身斜卧,一袭娇弱病态,姣丽的眉间似怨还愁,窗外莺啭蝶舞,她却吟着那秋雨落残荷。

宝芽端着茶壶步入,瞧她颇为专心,径自走到桌旁,“哐啷”一响,重重放置桌上。

颜红挽被惊动,这才移目,不由得问:“好好的,这又是生的哪门子气?”

宝芽脸颊通红,心里正憋着一肚子火,此刻就等着她主动讲话:“明明是那个女人不对,偏要颠倒黑白,到处说咱们的不是,难道就她的脸娇贵,是金子镶的不成?”

颜红挽这回倒没开口相劝,放下书卷,眸子投向窗外在枝头唧唧喳喳的雀儿,忽一莞尔:“真是欢闹呢……”

宝芽哪儿顾得听她说,气得连连跺脚:“最可恨、最可恨的,庄主不宠咱们也罢了,怎料闹出这样的事后,反而对那个女人好得不成,连日都宿在凝静轩,这下她可好生得意了!”

她话音甫落,颜红挽身子仿佛发冷地颤了下,眸中波光幽幽的,不经意被外面的阳光映到,若有涟漪,一逝无痕。

宝芽发完一顿牢骚,自己也觉得有点乏,再瞅颜红挽低着头,正用手指不停磨蹭着木质桌面,净白如春笋的指尖依稀泛红,百无聊赖的样子。

宝芽赶紧阻止她的举动,神情颇为无奈,启唇叹气:“好了好了,我不说便是,你好好读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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