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篓骨骨碌碌地顺着草坡往下滚,先是人在篓中滚,接着人滚出了背篓。江希瑞慌乱之中竟也听了李青桐的命令,双手抱着头,全身蜷缩成球状向下滚去。这一路,他被摔得七荤八素,头部也被石头磕破了几处。但他强忍着痛,不敢哭出声来。
丢掉了江希瑞这个累赘,李青桐顿觉轻松许多。她顺手抄起一块石头向贺老三砸去。贺老三闪身躲过,气极败坏的骂了一声:“他娘的兔崽子。老子非宰了你不可!”他一边凶神恶煞地骂着,一边举剑乱砍。李青桐像一条挣扎的鱼一样在案板上没命得蹦跶着。贺老三连着数剑落空。这时,他心里的火气和戾气已经全部被激发了起来,也不想着要将李青桐卖钱了,而是手上用了十成的功力,招招毙命。
“噗嗤”一声,那剑划在了李青桐的肩头,贺老三心中一喜,抬起一脚,下死劲地朝李青桐踢去。
这次算完了。李青桐脑中嗡地一声巨响,一时想不出任何对策来对付贺老三。
她万分情急之下,竟脱口喊道:“爹啊——”
贺老三听到喊声,不由得动作一滞。他起初就认定这女娃应该有同党。难不成她爹就在附近?
就在这时,突然林中有动静,接着便听到一个清越的男声不屑地嗤笑道:“贺老三,你果是条好汉,竟连女娃也打!”
贺老三停住动作,厉声喝道:“谁?阁下可敢现身吗?”
李青桐这次彻底得到了翻身的机会,她飞快地拾起掉落在地上的镰刀,娴熟地挥动起来,像割麦子似地狠割了贺老三一刀。
贺老三正专心防着那个不速之客,没料到李青桐会绝地反击。这一刀正好砍中了他的小腿,鲜血潺潺流出。贺老三情不自禁地“啊”一声。他尚来不及还击,几个黑衣侍卫从路旁的林中窜出来,将他团团围住。
李青桐连滚带爬地撤出战圈,手里握着滴血的镰刀,睁大眼睛看着那位骤然现身的锦衣男子。这个男人跟李青桐以往所见的活体雄性都大为不同。他大约十四五岁,生得俊逸挺拔,风度翩然。若以电动哥哥的标准来看,他应该属于是奢侈品级别的。她一直没学会含蓄地看人方式,用直率的目光盯着面前的人。
锦衣男子也惊诧地打量着李青桐,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对视片刻。
男子和蔼一气,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青桐面不改色地答道:“仙女。”
锦衣男子:“……”
说到仙女,李青桐蓦然想起了被忽略掉的江希瑞。她转身向官道南边的坡地跑去。她一路找去,只见背篓滚在一边,青草撒了一路,地上还有几块带着血迹的石头,可就是不见人影。
“江希瑞,江希瑞。”李青桐大声喊道。
“他可能被江家的人救走了。”男子在身后对她说道。
“救走了。”李青桐喃喃自语道。这样也挺好,反正她救人的目的也达到了。
男子继续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李青桐,旋即又好心建议道:“你可以跟着我一起去找江家要赏钱。”
李青桐想了想,很坚决地摇摇头。锦衣男子笑了,正准备她夸赞一句。谁知李青桐却说道:“去县城太远,我要回家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先替江家垫上。”
锦衣男子微怔了一下,揶揄道:“原来是我看走眼了,我以为你行侠仗义不慕钱财。”
李青桐自然能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她面色平静,淡然说道:“本来我救人时并没想到要钱,是你提议让我去领赏钱。我听了你的提议提出了解决方法,你反而嘲笑我。由此可见你是一个口是心非、喜好玩弄心术之人。”
男子再次一愣,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在与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斗嘴,奇怪的是他和她对话时,他竟然忽略了对方的年龄。
“那么,你想要多少?”
“你觉得他值多少?”
“说个数吧。”
李青桐不开口,只是举起左手,叉开五指。
男子眉头微挑,扬声反问:“五百两?”
这次轮到李青桐愣住了,她原本想要的是五两。她正迟疑要不要告诉对方真相时,男子又开口了:“我没带那么多银子,只能先付你五十两。”
李青桐最终只拿了二十两银子。
男子不解地看着她。李青桐只得解释道:“江家的人很小气,拿多了,怕你要不回来。”她可不是瞎说,她亲耳听到绑匪说,江家不想付赎金。
“好了,请告诉你住哪里?我回去好给江小公子一个交待。”
李青桐抬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男子略有些挫败地摇摇头,吩咐手下拿下来一瓶药膏,微微笑道:“小仙女,你多珍重。”
李青桐淡然答道:“珍重,芭比哥哥。”
“你说什么?”李青桐古怪地一笑,不再解释,她接过药膏,拾起散落在地的、被削了一边的背篓。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十六章双方
回家的路上,李青桐走得飞快,而且故意绕了远道,她不想再跟这帮人牵扯。到家之时,已是夕阳西下时分,倦鸟归林,暮色将合,西天晚霞似火,染红了晚归的黄牛牧童,也染红了荷锄老人的胡子。
王氏正在倚门翘望,她这一整天都心神不宁。她曾在山脚边喊了一阵子,没有任何回应。她心里想着,青桐再不回来,等二成回来就让他赶紧带人进山去找。还好,李青桐终于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青桐啊,你可回来了。”王氏迎上去像往常一样接过背篓。这次竟是空的,王氏只是愣了一下,也并没有多介意。
王氏见女儿回来,一颗心定了下来,便笑着去做饭了。李青桐则跟以往一样,坐灶下烧火。她一边忙碌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李青桐虽然不爱说话,但她却是个极好的听众。
王氏一边剥着蒜一边叹道:“今儿,你奶和你大伯母又来了……你大伯娘真是可恨,我觉着上次的事就是她挑拨的,她就是见不得咱家好。”王氏心里对婆婆也很不满,但孝子当头压着,她又不好说婆婆的不是。只好拿妯娌说事。
李青桐想起了一直压在心头的一件事,那就是她野奶奶高氏还没有得到报应。按理来说,高氏是害她的元凶,当然不可能轻饶。但她毕竟是自己父亲的亲娘。她不看奶面也得看爹面。她在处理高氏时就不由得多多考量了。
青桐盯着灶里熊熊的火苗,问王氏:“娘,如果那个老不死的死了,我爹会怎样?”
王氏立即制止道:“嘘,你可别说那三个字,被人听了不好。哦,你爹嘛,唉……那毕竟是他亲娘。他自然会伤心。”
“如果她腿断了,瘫了呢?”
“你这孩子咋净问这些奇怪问题啊?她瘫了,肯定让我们妯娌仨轮流伺候。依你大伯娘和三婶那奸猾样儿,说不得重活脏活都得摊到我头上。”
李青桐这才想起,古中国时期,防老是靠儿子的,高氏有个好歹,她家也轻松不了。而且这个时期的孝道是蛮不讲理的,不合乎人性的。在了解到实情以后,她才省悟到以前自己的认识太肤浅。她只看到那古书上歌颂亲情的美好诗章,却忘了权利和责任从来都是一体的。特别是当遇上不讲道理、不正常的父母时,亲情会扭曲、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