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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贵妻闲(54)

宜竹深以为然,两个人的三观最好一致,否则婚后肯定很痛苦。

郑靖北在满足了她的好奇心后,又将话锋一转:“呃,我先前那番话是抛砖引玉。”

“引玉?”宜竹重复道,如今她全家团聚,心里轻松,往日的俏皮性格又上来了。她戏谑道:“你大胆的引玉吧,我一定会准确传达。”

郑靖北却敛了笑容,一脸严肃地说道:“我必须要向你澄清一件事。”宜竹的神色也不由自主地跟着严肃起来。

郑靖北缓缓说道:“救你父兄伯父的人不是我,而是二郎。”

宜竹吃了一惊,接着反问道:“什么?他、他不是不在京城吗?”

郑靖北舒了一口气,声音变得有些沉郁:“他回来了,在我回来的第二天夜里到的。”

宜竹面带焦急之色:“我不知道,他还好吗?”

郑靖北摇头:“他很不好。”

宜竹脸上的焦急更甚,但她没有打断郑靖北的话。

“他在河东招兵买马收复失地,在与敌对战时,被小人出卖,被胡贼围困半月,后来他用奇计逃出重围,不幸身中箭伤。他本来正在养伤,后来听到你们杨家出事的消息,先发急信给我,可如今不比太平时候,我从江南回京,竟走了二十来天。……后来他不顾部下苦劝,连夜骑快马疾驰入京,回来当晚便入宫进谏,说杨家固然有罪,但只治主要人犯便可,不应该这样波及无辜,血流成河。他还历数你父亲的种种功绩。无奈今上当年屡屡被杨氏一门陷害,他的几位兄弟的惨死也和杨妃有关,他对杨家恨之入骨,必要除之而后快。根本听不进二哥的进谏,更何况,他对二哥早有成见。”宜竹忙插问为什么有成见

“这要说到陛下在灵州即位的事,当时他手下兵微将寡,他听人说,二哥手下有数万骑兵,当下大喜过望,便让人传旨,让他速速去灵州勤王护驾。当时二哥正好得知了蓟州被围的消息,他绕远路驰援蓟州,然后才去灵州。可惜被郑靖朗和他的舅舅捷足先登。陛下从此便对他有了成见。”

宜竹心里既感动又感激,一时不知该用什么词形容才好。

靖北继续说道:“那晚,他在陛下面前犯颜直谏,陛下大发雷霆,甚至命令金吾卫将他轰出宫门,二哥又气又急,当下伤势加重,晕倒在殿前。陛下终究心有不忍,又念及他杀敌有功和幼年情谊,只好无可奈何地准了他。第二日便传旨大理寺,让他们只惩办杨家主犯要犯,那些平常安份守已、不作威作福的远宗旁支能放的都放了。”宜竹听得眼含湿意,泪光晶莹。

靖北说完这些话,终于了却一桩心事。他每每受到杨家人的感激心里就十分不自在,如今终于放下来。

宜竹恳切地请求他:“我想见见他,当面……谢他,你能帮帮我吗?”

郑靖北迟疑道:“他在府中养伤,我先问问他再给你答复。”

第四十一章 剖白心迹

宜竹苦等几日,郑靖北却告诉她,秦靖野已被武安郡主所结识的一位道长接入终南山去调养身体了,大约秋后回来。宜竹尽力压抑着对他的想念,表面上仍平静如初。

父亲和哥哥一回来,家里便很快恢复了生机。虽然父亲的官职被革去,但是能活着又是天大的幸运,他们也无心再去想这些身外之物。

经过几个月的整顿,长安城已经逐渐安定下来,逃亡的人们也逐渐返回家园,但是城中仍是百业萧条,人烟稀少,跟往日的繁华热闹无比相比。

漕运已经重新开通,江南和西南的粮米陆续运入京城,粮价也在逐渐下调。朝廷的禁酒令已不如以前那么严格。宜竹的胆子大了起来,便想卖掉家中地窖里的酒。

这日,她悄悄带了两个仆人前去查看,南郊的官道,冷冷清清,半日见不到一个行人,村郭萧条,农田荒芜,让人心生感慨。

宜竹突然想到了秦家的别业就在附近,她心里突然萌生希望:不知他会不会在这里?明知可能性不大,可这个想法怎么也掐不断。她命小冬绕了个弯,沿着村后的官道朝秦家走去。

秦家别业建在半山腰上,她以前曾路过这一带,远远望去,十分壮观宏丽。如今它那高大巍峨的主墙倒塌了,朱红色的大门被砸得七零八落,只有一截绕院的粉墙默然矗立着。亭台颓倒,水榭腐朽,时有成群的鸦雀从从屋中、檐下猝然飞出,盘旋飞舞啁啾高叫,给这死寂的世界增添唯一一缕生机。

宜竹明知道这里没人,可是进去时仍有些蹑手蹑脚的拘谨。她跨过断壁残垣,在没膝高的野草中穿行,午后的秋阳暖暖地照在窗棂上,却无端地让人发冷。料峭的风摇曳着墙角处几竿细瘦的绿竹。

“翠华逝去全无迹,罗绮焚后余自有灰。弓剑尽埋烟雨冷,碧殿一半上霉苔。”在这场劫难中倒下的又岂只是一栋屋宇别业。整个王朝的大厦险些轰然倒塌,人烟骤减,生灵涂炭,曾经的繁华兴盛早已一去不复返。不置身其中,实在难以体会那种心痛和惋惜,宜竹心头像压了一块石头似的沉甸甸的。

“走吧。”宜竹驻足片刻,轻声对随行的小麦说道。

马车缓缓向东南驶去,先穿过村子中央,再往南拐便是她家了。昔日热闹非凡的村中此时寂无人烟,时不时的有红着眼睛的野狗凶狠而又张惶的跑过,让人毛骨悚然。那些人家不知道都流落到哪里去了?有的或许会回来,有的永远也回不来了。宜竹一路观看一路感慨,绕过村口的山丘后,她远远地看到了她曾经的家,

她的家园同样被蹂躏得惨不忍睹,那些被不少游子赞赏的草堂被拆了,门前的千竿翠竹亦被砍得不成样子,宜竹怔怔地望着萧索的竹林出神。

这时,从青翠的竹林中走出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那人手中还滑稽地举着半根竹子。

秦靖野蓦地停住脚步,两人默默对望,面面相觑,空气像凝滞了一般。

宜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此时此刻,她真的有一种“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她家门口”的微妙感觉。他也同样惊奇,似乎还有些局促不安。

两人对视良久,他强作镇定地开口道:“竹,壮志凌云,直冲霄汉,它有气节……我想折一根带回去。”

宜竹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他看,眸中波光微漾。

两家的家仆全都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竹林前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我……”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口。

“你先说。”

“不,你先。”

宜竹轻轻笑出了声,喜悦从她的心底深处悄悄浮上来,让她的脸色变得容光焕发,妩媚动人。这一笑倒让气氛轻松许多,秦靖野似乎也不那么窘迫了。

最终还是他先开了口:“你的父亲和哥哥还好吗?身体要紧吗?”

“他们都还好,那狱卒以前是万安县的,认识我父亲,对他们颇为照顾,否则,他们说不定真撑不过来。”他们听说很多人都是生生在牢里被折磨死的,这些让宜竹一家十分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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