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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音如梦(25)

“记着我的肩膀随时借给你,”林木正难得正经,佳音不是不感动,只是这些事,如何与外人道?林木正稍稍犹豫了会又说:“那个叫江河的小家伙打了你好多电话,找你找得很急,都快哭出来了,没办法,我只好把你家的电话告诉他了,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嗯。”佳音轻应,应付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果然没多久江河就打了电话过来,听见她的声音似是开心得不得了,说出来的话更是震撼:

“你是我妈妈!”完全的肯定句。

佳音以为他又是像往常般胡闹,也没放在心上,只说:“林叔叔说你找我,有事吗?”

“你是我妈妈,原来你真的就是我妈妈!只是,你的样子怎么好像变了很多?”,江河兴奋得都有点胡言乱语,自说自话似地:“他们不想让你出现,我还真怕你被他们给灭了呢。”完全不理韩佳音在说什么,自言自语似地继续:“妈妈,你在哪里?我去找你好不好?我们私奔!”

佳音忍不住笑,这孩子总是乱用词语!却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好一头雾水地打断他:“江河,你是江河吗?我是韩佳音阿姨啊。”

“我当然知道你是韩佳音,还是我妈妈。”江河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忍不住骂,“你好像更笨了诶。”

佳音晕头,愣了几秒才苦笑说:“被你骂才会啊?”

“算了,告诉我你躲在哪,我去找你。”江河大大地叹了口气,问。

“我回老家了。”

“老家?”

佳音似乎看到江河眉心打结的样子,说:“老家就是我出生,成长的地方。”

“哦”,江河一副了解的样子,“在哪呢?”

“很远的”,佳音安抚他,这孩子不会是想妈妈想疯了吧?“你在家乖乖听话,我回去就找你。”

“真的?”

“嗯。”

又哄了他几句,小家伙才挂了电话。

回头,看到母亲立在门边,佳音解释:“朋友的孩子,说想我了。”

“哦”,韩母微应,“你爸爸醒了,在找你呢。”

韩父临去的那几日韩佳音已经晨昏不分。

随时随地,韩父的疼痛都会发作,清醒的时候也越来越少。仿佛随时都会离她们而去,佳音开始的时候每次父亲一痛得要撞墙她都忍不住嚎啕大哭,到最后也渐平静,能和母亲一样冷静地处理,为父亲换衣服,擦身子,因为身体严重水肿,药石基本失效,有时候好不容易吃下去的药又会吐出来,连同鲜血。

佳音的心跟着父亲一直痛楚难停,她寸步不离陪着父亲,害怕打个盹他就会离自己而去,有时候守到半夜,明明困得要死,却不敢闭眼睛,听着屋外疹人的夜鸟叫唤,仿佛就听见了催命的铃声,让她恐慌而绝望。

她的世界好像一下子回到了黑白无声的年代。

韩母很是担心,不停劝她去休息,佳音只是不依,心里有种模糊的错觉,只有一直抓着父亲的手,他才不会离开。

她想她是自私的,看着父亲那样痛苦地活着,她仍然祈盼奇迹可以发生。多么舍不得啊。

他才六十六岁,还没有看到她再嫁个好男人,还没有体味到含饴弄孙的乐趣,怎么就能离开呢?

偶尔会不小心睡过去,却是很不安稳,梦里面汽车声,人声,喧闹声走马灯似的不停变换,杂七杂八什么都有。有一次梦见自己还是小时候,扎着两只羊角辫,牵着爸爸的手一起散步,爸爸说:“音音你背我,走一步给你五毛钱。”

佳音高兴坏了,背着父亲努力地想迈动步子,可背得呲牙咧嘴仍是没能移动分毫,然后耍赖:“爸爸你坏,你故意压着我!”

她伸着小手去抢爸爸的钱,他笑着跑开了,逗着佳音去追他。

一辆车快速地开过来,爸爸没有看见,仍然站在那里笑着看她,手里扬着一张五元的钞票。佳音惊呆了,她想喊,却发现喊不出声音,想跑过去推开父亲,却移不动脚步。

急得一身是汗,一把惊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父亲不知什么时候醒的,正看着她。

“爸爸,你醒了?”佳音把手伸进被窝里握住韩父的手。

“音音……”

“我在呢。”佳音仰起头,看着父亲轻柔地说,“我在呢。”

韩父目光温和,却含着忧虑。

“爸爸,我会嫁个好男人的,”佳音了然地说,微笑,这几日只要韩父稍微清醒她就重复这话,“到时给您生个大胖孙子,让他姓韩好不好?”

韩父微笑,昏黄涣散的眼神露出向往的神色。

“书……钥匙……”好一会过去,韩父费力地说,眼睛看着书房的位置。

佳音犹豫,但看父亲似很坚持,只好起身去了书房。取了钥匙回来,却发现韩父满嘴是血,眼神几乎没有焦距,他看着佳音,努力想表达什么,却只涌出更多的鲜血来。

“妈,妈。”佳音大叫,急得要哭,恐慌漫延至全身,她努力地掐父亲的人中,想再把他唤回。

韩父慢慢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

世界一下子乱哄哄了起来,韩佳音好似仍在梦里,脚步踢踏,人声嘈杂,有孩子娇娇地唱:“满崽满女满娇娇。”模模糊糊地好像是父亲在唤她“音音,音音”。

那声音低沉含混,饱含爱怜和忧虑,希望和祝福。以至于韩父去后的好长一段时间,只要静下来,佳音似乎就听见这呼唤,和着风声,雨声,远处隐隐的脚步声,孩子手里的糖香味,响在耳边。

第 25 章

作者有话要说:

呜……,我自己都快受不了。

让韩佳音的新生活快点来到吧。

:(

————:(————————:(————————:(————————

快到春节,佳音和母亲的生活慢慢恢复正常。

因为在乡下,多少有些应景的事要做。腊月二十五的时候阳光极好,雪后冰雪渐融,虽天气仍是冰寒刺骨,但到底出了太阳。头天给父亲做了七七的法事后,佳音和韩母说也该去城里置办些年货吧。

说这话的时候佳音正在帮母亲做炒米糕。因为父亲生病,糯米晒得不够干,都是有一天没一天地晒着,下雨还会忘记收。所以要想做成脆而不易散的炒面糕还得再放进锅里炒干水分,佳音此刻做的就是这个。

一时间一室都是炒糯米的香味。

炒米糕是佳音家乡几乎家家必有的过年点心,小时父亲在初一带着佳音去拜新年,回了家总要和韩母说说各家炒米的味道:

“小付家的炒米今年做得最好,他家的糯米好,发得特别松软,又脆,甜度很适中。”

或者说:“美玲家的太黑,可能糯米碾成后没有挑干净,米也不好吃,太硬。”

也或是:“建社家的炒米根本就没成糕,打开来都是散的。”

佳音就会乘机把兜里各家大人塞的糖果点心一股脑地掏出来,献宝一样说:“还是妈妈做的炒米糕最好吃,我最喜欢了,别人家的我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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